第34章 朱健之死。
……
“不逃吗？”
正在策马奔腾的苏叶听到身后传来的低沉嗓音微微一愣，随后苦笑着回答道，“逃？往哪儿逃？”
“把我放下来，你就可以逃走了。”脸色苍白的朱健轻轻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丢下我，你可活。要知道，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朱——，殿下。”苏叶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不曾开口，抓着缰绳大吼道，“驾！”
“难道你不想活下来吗？”朱健想要拔出胸口内的箭矢，却已然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让他不由继续抱着劝动苏叶的心思。
“殿下难道就不想活下来吗？”苏叶大声反问道。
活，自己还可以活着吗？
朱健抬眸眺望着天空，瞳孔倒映出火烧云后的夕阳，呆呆地看了良久，朱健忽然轻声开口道，“这一生，走到这里，可以了。”
“将我放下来吧，这匹马承载两个人终究还是跑不过他们。”朱健轻咳一声，漆黑的双眸静静看着手心里的血沫说道，“顺便杀了我吧，只有死去的胤王落入他们手中才不会有任何价值，好不容易攻下来的祭城，可要好好守住啊。”
察觉到身下的马蹄声由密集逐渐变得迟缓，朱健的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然而紧接着传来草靴落地的声音让他不由瞪大了眼眸，只听见跳下战马的苏叶开口问道，“朱兄觉得这一生走到这里，真的就可以了吗？”
“我记得朱兄那晚曾说想看看我大央之外的大好河山，如今一山一水都未曾遇上，难道朱兄就打算这么轻易放弃了吗？”
“你为何——”朱健耗尽最后的气力看着年轻士卒瘦削的背影欲言又止。
“我们来到这世间要做的事分三个阶段。其一是为了温饱，其二是为了有趣，其三便是有意义。”苏叶回过头笑了笑说道，“若是殿下日后看过了这世间所有的山水，可愿将那最大的山，最好的水送与我？”
看着苏叶脸上的笑容，朱健也不由深受感染微笑道，“好。”
苏叶露出两行白牙大笑道，“那最大的山麻烦殿下送给水华乡苏烈夫妇，至于那最好的水就请殿下送给京城云香阁的云瑾姑娘。”
“原来你还有红颜知己。”朱健不由促狭道，身心也放松了不少。
苏叶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请殿下顺便和那位姑娘说一声，不要再等了。因为已经，等不到了。”
朱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记下了。”
回答朱健的是战马屁股上的重重拍击声，紧接着战马便如同一道白色流星般窜了出去。
而苏叶提着朴刀，看着数百名朝他奔腾而来的骑兵默念道，“上一次出了一百余刀，这一次，可以出多少刀呢？”
——
祭城皇宫内。
“殿下。”
卧在床上的朱健缓缓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的乐柏轻声问道，“祭城拿下否？”
乐柏连忙点点头应声道，“拿下了。”
朱健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淡淡一笑道，“如此，长亭已成定局，接下来我要你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要守住这座城，直到我大央其他军队抵达。”
“谨遵殿下吩咐。”
朱健随即抬眸看向尸横遍野的远处开口继续问道，“苏叶死了吗？”
“天佑苏兄，”乐柏不由露出笑容道，“我们及时赶到，从乱军之中救出了苏兄，苏兄无大碍，不过现在由于过多消耗气力，现在还在昏睡当中。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苏兄这一次足足杀了两百多名敌军，又救下了你，这一战首功非苏兄莫属。”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命不错，够硬。”
乐柏闻言不由沉默了下来，若是说苏叶的命硬，那么与之相对的便是眼前的男人了。
“我大央正是需要如此命硬的人，若是我想让苏叶继承我的位子，你担任他的副手，你觉得如何？”
乐柏愣了愣，随后双眸一凝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你——”
朱健笑着摆摆手道，“我的身体我自然再了解不过，虽然攻下了这座祭城，却总觉得有些不划算呐。”
“不过，这大概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要中这一箭，便是怎么躲也躲不掉的。”看到乐柏欲言又止，朱健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说刚才的吧，我打算让苏叶坐着将军之位，你做他的副手，你觉得如何？”
乐柏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苏兄与我都是粗人，杀敌还好说，可是论排兵布阵，我们是万万比不得那些老将的——”
朱健闻言直接摆摆手笑道，“不过是让你们做着剩下八千正阳军的将军罢了，只是虚有其表而已，若是五万人，我还真不敢让你们随便尝试。再说了，你是粗人，但苏兄从军之前可是实打实的读书人，我相信他有这个潜力。”
“这是你耗尽心血打下的祭城，若是万一——”
“没有万一。”朱健平静道，“我既把祭城交给了你们，就相信你们一定能守住。当然，这也是对你们的锤炼，为将者，可比一名士卒要难太多了。”
“放心。”乐柏沉声道，“我一定会撑下去，直到我大央士卒兵临城下。”
想了想，朱健不由提醒道，“留着长亭皇室，他们对你守城有大用，不可让他人将其轻易救走。”
“我明白，那些人我都已经将其安排至了一处隐秘民居内，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如此便好。”朱健松下了一口气，目光忽然望向宫殿内挂在木杆上的金色鸟笼，轻声道，“这红雀儿倒是甚为好看。”
乐柏顺着朱健的视线看向那密封特制的金色鸟笼皱了皱眉道，“只可惜是笼中鸟，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你可知比这还要可怕的是什么吗？”朱健笑了笑看着乐柏问道。
“知晓出来无望，所以便选择了随遇而安。”
“不，是以为自己出来了，却不知晓自己依旧待在笼子里。”
朱健收起笑容合上双眼轻声道，“只可惜，这世间已无我朱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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