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记忆如歌。
……
“悠悠云裳，瑾不匿华……”
临江亭上，苏叶扶栏而唱，只可惜天生五音不全的他唱歌时仿若急促的暴雨，每一节拍都十分响亮而紧凑，最后导致结合起来虽未到鬼哭狼嚎的程度，但却让人揪心不已，不忍直视。
宫煜安静地走到了苏叶的身后，纵然苏叶的歌声像是胡乱编弹的琴音，但她依旧十分认真的听着。
而苏叶似乎感觉到宫煜的到来，只是接着唱了一小会儿便停了下来，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瞳眸静静倒映着一身金色长裙的宫煜。
“很难听。”宫煜红唇微启，张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苏叶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不过很有味道。”宫煜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虽然刚才那一曲确实不忍直视，不过宫煜依旧从中感受到了其中注入的深情。
“多谢陛下夸奖。”
“你可曾记起来？”宫煜抬眸望向苏叶问道。
苏叶摇了摇头，双眸浮现出一丝追忆道，“还是不曾记起来。虽然脑海里还停留在她的声音，然而无论怎么想都已经想不起她的面容了，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已经忘却了。”
宫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看来火毒吞噬的确吞噬的是记忆。”
苏叶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这才刚刚开始，关键是以后又不知会丢掉些什么。”
“所以我打算趁能找的时候先找回来，否则待日后彻底忘却一切和她关联的事物时，那时便真的物是人非了。”
“你打算如何做？”宫煜开口问道。
“睹物思人，”苏叶唇齿间泛起苦涩，然而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我记得她最喜欢红竹，陛下可否帮我收集一些凡间的红竹，我想栽种在此处，看看能否试着记起她。”
“睹物思人吗？”宫煜翘长的眼睫微微低垂，轻声道，“红竹一事，孤记下了。”
“多谢陛下。”苏叶不由连忙抱手道。
“无需道谢，孤能帮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苏叶看着宫煜因清风而微微荡漾的金色长裙，心神也不由随之泛起一丝涟漪。站在自己面前的宫煜，端庄高贵，清冷绝艳，好似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又与世相隔。
看着近，却依然捉摸不透。
望着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儿的宫煜，苏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奇问道，“陛下可曾有不愿忘记的事物？”
宫煜闻言黛眉轻蹙，一双凤目不由旋即望向湛蓝的天空，宛若青玉般的眼瞳中多出了一抹追思。
看到宫煜一时半会儿都只是静静望着天空未曾回应，苏叶轻咳一声微笑道，“想不到如陛下也有无法淡然处之的事，倒是让苏叶颇为惊讶。”
“孤非圣人亦非神佛，自然有无法忘怀之事。”听到了苏叶的咳嗽声，宫煜从回忆中挣脱而出，看向苏叶平静问道，“孤在你眼中很特别吗？”
“自然很特别，且不光在苏叶眼中，恐怕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苏叶笑了笑回答道。
“如何一个特别法？”
“就比如陛下的眼睛现在像是在看着我，却又是像看在其他地方。”苏叶轻声说道，“通俗一点讲便是无人能猜晓陛下的喜好，因为陛下表现出来的模样便是喜怒哀乐皆不存于己身。”
“陛下看的很远，陛下的心也很大，只是无论看的再远亦或是陛下的心再大，从未有风景能够在陛下的眼中驻足，亦未有任何事物能够扎根在陛下的心中。”
“换而言之，陛下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纵然心中能够容纳的再多，然而陛下的一颗心依旧是空空荡荡。”
听闻此言，宫煜臻首微垂，眼眸中多了一丝思索。
“陛下不觉得这样，孤独吗？”苏叶紧接着开口道。
孤独？
宫煜微微抬起头，一双凤目凝眸看向苏叶，眼神中却依旧古井无波。
“孤只觉这样，很好。”
“可我觉得不好。”苏叶说出了一个让宫煜出乎意料的答案，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个人族修士会如此直白的驳斥她。
似乎察觉到宫煜清瞳中一闪而逝的讶异之色，苏叶淡淡一笑，开口道，“陛下为我与医仙大人决裂，这在我看来很不好。”
“你是认为孤不该救你吗？”宫煜平静说道。
让宫煜更加未想到的是，苏叶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关于救我这件事，陛下做错了，而那位医仙大人做对了。”
“你就不怕现在孤一怒之下把你杀了吗？”宫煜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陛下杀了我，便是承认自己做错了。”苏叶微微一笑道，“若是陛下拿着我的头颅上门与那位医仙大人求和，想必那位医仙大人一定会原谅陛下。”
“孤没有错。”宫煜缓缓合上眼轻声道，“没有任何人可以替孤做出选择，即便是她。”
“可是为了一个身为人族的我，陛下便失去了一个至交，陛下觉得这样值得吗？”
“孤刚才说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她擅自替孤做了决定，这一点是她做错了。”
苏叶闻言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只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错。她帮陛下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只可惜陛下是一个不通情理的，妖。”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宫煜睁开眼眸望向苏叶沉声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陛下的朋友应该很少吧。”
见宫煜沉默不言，苏叶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既然陛下刚才说了自己仍有无法忘怀之事，那么医仙大人可在其中？”
宫煜依旧保持沉默，只是望向苏叶的一双眸子里多了一丝恼怒，这种怒意顿时让苏叶仿若浑身置于冰窖之中，即便如此，苏叶依旧置若罔闻打着冷颤薄唇微翘道，“陛下很好奇我为何会说这些吧。”
“难道陛下这么快便忘了我体内的焚心火毒了吗？”苏叶吐出了一团寒气，搓着手朝宫煜笑道，“若是设身处地，当陛下此时也中了焚心火毒，陛下宁愿忘记她也不肯道歉吗？”
“孤不会中毒。”宫煜平静道，然而却见苏叶像是老头子般佝偻着身躯打着冷颤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直到走到她面前时将她搂入怀中温和道，
“别强撑了，其实你也很想见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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