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水为界
看着刘狗娃阴阴的笑,张大贵表情忐忑,嗫嚅道:“大人,这莫须有的几条无根无据的……”
“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特别是这种残害乡邻,霸占他人财产的恶霸,更要不择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李宗夺走你们张家的土地,需要根据吗?”刘狗娃阴笑道,随后又给张大贵个定心丸,说道:“州节度使郝大人志在整顿州里吏治,本官受郝大人委派,出任宋城推官,有权重理陈年积案,冤假错案,直呈州衙。张掌柜只管联名上告,本官定会为你们主持公理。”
第二天,张大贵便联络了附近十几户乡邻联名上告李氏家族,以欺瞒诱赌等不正当手段巧取豪夺乡民土地。因张氏状告李氏贿赂县官,县令周福安有了重大受贿嫌疑,州府行文令刘狗娃权知监察使陪审,以示公正。当然这是刘狗娃到州府运作的成果,郝东卿也乐见其成,顺水推舟而恩准。
周福安和李氏家族盘踞宋城多年,本身不正,满身是屎,民怨极大,现在刘狗娃站出来为民请命,推波助澜下,蛰伏的各种不满顿时沸腾起来,随张大贵他们一起状告李氏等家族的农户商户渐渐多了起来,在衙门前排起了长长队伍。
开始,周福安还耍起了县令的官威,意图恐吓这些上告的民众,但刘狗娃头上顶着州节度使府衙监察使的宝剑,在下首冷嘲热讽的制止后,周福安只得气冲冲的坐回正位,重新审理案件,怒视着张大贵,责问道:“张大贵,你质疑本官判决张家李家争地不公,可有证据?”
刘狗娃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吹了口气,对周福安不温不火的说道:“周大人,请注意你的态度,控制情绪,你现在代表的是官府,主持着公道,不偏不倚才是咱为官的准则。”既然要撕破脸面,刘狗娃不失时机的给周福安上上眼药。
周福安哼了声,说道:“不用刘大人提醒,本官自然晓得,只是恼他无故诬陷本官受贿,污本官清白。”
“本官还不是一样,受人联名上书诬陷,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周大人何须恼怒。”刘狗娃闻言遂笑嘻嘻的说道。
张大贵见刘狗娃有意维护,不禁胆气一壮,大声禀报道:“大人,李家强占的那片山地本来便是咱张家祖上的用地,族谱上祖产一篇还划下了地址大小,老账本上还有乡民租赁的手印,只是大人上次以年代久远,无法追查核实为由,驳回这些证据,而以天水为界,把地判给李家,实在令人难以信服。”天水为界便是天上下雨,自然汇聚的水流把山或地分成两半,靠近哪方的山或地便属于哪一方。
“俺叔公问你们,你们张家说西山那片山地是你们族谱上划定了的,那有没有说明那地在西山的何处,是山上还是山下,抑或山背?”来应诉的李氏家族里走出一名趾高气扬的青年对张大贵大声问道,李氏族长李宗耄耋之年,颤巍巍的站在李氏族人当中,望着族孙质问张大贵,不禁抚须微微点头。
“咱张家家族在东城,自然所有族地都在东面,西山东面除了山脚外那片地,其他多是石子地无法耕种,这还需要什么证明。”张大贵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可说不定,你们张家在石子地耕种,收成不好,所以才荒废了土地,却反诬咱李家占你们张家好地。”李家那青年再次从家族人群中走出来辩说道。
“怎么是石子地了?咱张家前些年把地佃租出去,收成还不错呢,俺还有收租赋的账本为证,都是按着指印来着。”张大贵被李家那青年质辩的气愤愤的掏出老账本,扬着账本,气呼呼的说道。
“又是那个老的掉牙的账本么,谁知道那里面记的是哪朝哪代哪里的租子?”那李家青年望着张大贵手中的账本,不屑的耻笑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张大贵被李家青年挤兑的面红耳赤,口不择言,手中举着账本站在衙堂前,进退维谷。
周福安坐在官位上,望着气愤激动的张大贵微微冷笑,既不阻止张李两家的争执,也不叫呈上证物。刘狗娃心中哂笑,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李家青年在强词夺理,胡编乱扯,周福安也不喝止纠正,明显偏向李家,不禁说道:“张大贵,你也无需激动,有理无理,辩过才明白,是不是证物,看过才知道,你那账本呈上来,让本官瞧瞧。”
“是,大人。”张大贵闻言,顿时明白对方有意激怒自己,好让自己方寸大乱,失去理智,对刘狗娃不禁心下感激,忙暗自降下心中火气,向刘狗娃呈上手中的账本。
刘狗娃接过账本,随意翻了翻,账本无非是记着某某人某某时租赁张家多少亩山地农田,上交多少租赋,然后是按手印,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刘狗娃翻完账本后,合上账本,望着周福安说道:“账本虽然没有标明土地地址,但要找出也非难事,只需找到当时租赁过这片山地的租户便可证明此地谁属。”
“李家不服,就算张家在那片山地耕种过,但已荒废多年,已成无主之地,咱李家跟官府立下了地契,已经开荒耕种,不能证明那片地还属于张家。”李家青年从家族中走出来,不满的说道,李家不能狡辩推翻张家曾拥有这片土地,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地契上争执。
县令周福安闻言也说道:“朝廷颁下了劝农令,鼓励农户开荒垦荒,奖励农耕,官立新契,难道刘大人不知吗?他们两家各执一词,各有道理,本官只好依例判下天水为界了。”
“周大人,朝廷颁下的劝农令里的荒是指没有人耕种过的无主之地,立下的新契也是指没有冲突的无主之地的地契,现在的这片山地是有主之地,怎么能算是荒地呢,难道你盖间房子在那,不住便不是你的了?”
“一派胡言。”周福安脸色铁青,气哼哼的说道。
“周大人罔顾事实,全力维护着李家,难道周大人受李家的贿赂传言是真的,还是周大人判案唯亲?”刘狗娃望着周福安冷言哂笑道。
周福安被刘狗娃的冷言热讽气得七窍生烟,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得不把地判还给了张氏家族。张氏家族的官司获胜,令各失地的农户倍受鼓舞,纷纷上告李氏家族如何侵吞他们的土地,有刘狗娃存心在一旁偏帮,再加上李氏家族以各种手段巧取豪夺乡邻土地是事实,李氏家族不得不把吃进肚子里的,含在口里的,装在碗里的,不情不愿的全倒了出来。
虽然刘狗娃临时加上莫须有的几条,因证据不足,没有判成犯罪案实,但通过这次李氏家族巧取豪夺各乡邻土地的事实,真真假假,人们心中不由相信了几分,看着走在街头巷尾的李家人,也不由投去了怀疑的目光,令李家人如过街老鼠,出门都瑟瑟缩缩。
刘狗娃把领头上书参劾自己的李家弄得灰头土脸后,并没有乘势追击,而是带着钱峰吴七等人一家一家的造访城中参劾自己的富户贵门,声明自己对他们既往不咎,引得他们赞誉声一片。各富户贵门能立足宋城多年,在城中自然消息灵通,立场摇摆不定,知道刘狗娃是节度使郝东卿的爪牙,在州衙里把李家弄得灰头土脸,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县令周福安也莫可奈何,不禁纷纷言明自己在李家的淫威下,不得不屈服,副从联名参劾刘狗娃,并表示要撤回联名书。
刘狗娃从不自认自己是善男信女,当他从各富户家里出来,便和钱峰吴七等心腹策划罗织县令周福安和总捕头谢达的各种罪名的阴谋,大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钱峰吴七等人也是纷纷献谋献策,把自己以前所知的周福安和谢达那些见不得人的蛛丝马迹提供出来。
刘狗娃还没回到衙门,在城里便遇到了在城里到处寻他的张三,张三带来了小宋城酒坊迁往州城的消息。刘狗娃知道,李坊主执着于小宋城的酒坊,轻易不肯舍弃,上次还让李大牛上州城来寻他解决增税的问题,现在肯把酒坊迁来州城,一定是小宋城发生了什么事,让酒坊难以为继了。
刘狗娃吩咐钱峰吴七等人先回县衙,继续秘密搜集周福安的罪证,自己则同张三返回州城里的酒坊,去见李坊主。
刘狗娃回到酒坊时,李坊主一脸疲惫的坐在酒坊院中喝茶,牛车上的各种什物还没有卸完,李大牛在牛车旁指挥酒坊伙计小心搬弄酒具。李坊主见到刘狗娃,不禁叹了口气,好似整个人都被抽了精气神,老了许多。刘狗娃不禁关切的问道:“李叔,怎么了?有什么事,咱一起商量着解决。”
“唉”李坊主又叹了声,才说道:“小宋城简直是人间地狱了,商税高得离谱,粮食也少的可怜,什么都军管,外又有山贼作乱,进不能进,出不能出。”
刘狗娃听说小宋城外有山贼作乱,不禁问道:“那李叔你们是怎么出小宋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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