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扬名遗臭
刘承谦进到刘知远的衙房,只见两个女婢瑟瑟缩缩的跪在地上,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刘知远则站在一旁,虎着一张紫黑脸,气呼呼的干生气。
刘知远的背后,则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老婆子,对刘知远的发怒好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默不作声,泥塑木雕,事不关己一般。这个老婆子鹤皮灰发,刘承谦是见过的,前些天,刘知远让侍卫把自己从刑场半途中接回州府时,这个老婆子曾经与一众丫鬟在州府大院中,服侍过自己茶点,不过当时把她当作一般的下人,并没有在意,如今看她的站位起举,身份似乎不一般呢。
刘承谦不禁多看了那老婆子一眼后,便慢步踱到刘知远面前,向刘知远行了一礼,疑惑的问道:“阿爹这是怎么了?干嘛如此生气呢?可别气坏了自己身子了。”
见到刘承谦进来,听了刘承谦宽慰的话,刘知远不自禁暗收了一口怒气,徐徐的坐了下来,冷冷瞟了刘承谦一眼,没有什么好声气的说道:“让你这小子说中了,洪信那帮兔崽子带人到宋州各县主持修渠开荒,却把事情弄得个稀巴烂,还弄死了好几个贱民,搞的整个宋州民怨弥天,鸡飞狗跳,简简单单的事都办不好,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吃干饭的。”
“他们本来便是军人,只熟悉行军打仗,没有从政的经验,处置起民生事务来,却是个外行,缺乏治民的手段,不懂得圆滑变通,肯定会出事了。”刘承谦说道。
“哼。”刘知远听了刘承谦口气有些埋怨的话,知道自己当初没有听从他的警告,以至酿成了这样的后果,也觉得脸上无光,不禁低哼了一声,沉着脸,问道:“听说这几天,你也带着一些人,一直在宋城安排修渠和安置难民的事,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吧?”
“阿爹放心,安排得都差不多了,有张县令坐镇宋城指挥,应该不会误了春耕的。不过,不知其他州县的情况,现在如何了?阿爹可要妥善处理好,被各位叔伯闹起的各种纠纷啊,谨防闹起了民变,不但耽误了各县今年的春耕,还会让阿爹在朝廷里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刘承谦回道。
“这还用你来说,老子一早便组建了一支监军队伍,分赴各地,纠察各县各军纪律了,别让他们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特别是王章和叶仁鲁两人,一人带军私闯民宅,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民财,一人强征民夫民役,擅杀逃役,简直是目无王法了。”刘知远冷冷的望了刘承谦,十分生气的说道。
“阿爹你这是治标不治本啊,关键是这些祸变,都是众位叔伯不善于处理民政惹出来的,阿爹你一早便不该把权力完全下放给他们的。”
“哼,不给他们权力,难道事事要老子亲自下去干么,那老子养着他们还要他们何用?”
“各县的县令对治理民生比较熟悉,阿爹既然要插手各州县的政务,应当让他们主持安排春耕的事情,让各位叔伯带人从旁协助,让他们相互监督,实心实意为民办事……”
“老子一听到这些县令的名字,便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来要钱便是来要粮的,总说这里有多少多少灾民,哪里又来了多少多少难民,全要州府救济,老子只是个代节度,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哪有那么多的钱粮拨给他们,让他们主政,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了么。”听到刘承谦提到各县令,刘知远不禁打断了他的话,不满的诉苦道。
宋城作为州治城,难民都如此之多,民生都如此艰苦,想必其他州县更是严重了,各县令来州府要钱要粮,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如今各县的这种窘相,一半是天灾造成的,一半是人祸造成的,五代十国时期,正是历史上的小冰河时期,受气候影响,中国大地上的各种天灾不断,各种农作物欠收,便造成了民无果腹,四处流浪,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人祸就是战乱不断,各州镇节度自立,为筹军费,各种苛捐杂税繁重,民无生路,纷纷逃难或为匪为寇。宋州这两年走马似的反叛了几位节度使,他们都轮流的把宋州各县搜刮了一遍,民众更是苦不堪言。
于是,刘承谦对刘知远规劝道:“阿爹,连州城的难民都这般严重,想必各县也更加严重了,各县令压力也会更加大,他们来州府要钱要粮也实属正常,这种天灾人祸,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见死不救,必要的钱粮,该出的还是得要出的……”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要出,你自己出,老子可没钱没粮,朝廷不肯拨下钱粮救灾,难道还要老子自己出不成?”刘知远再次打断刘承谦的话,忿忿的说道。
“阿爹,这钱粮也不用咱们自己全出,咱们可以向各城中的富户大族借啊,如今的宋州,民生困顿,灾祸不断,官府的赋税却一成不变,依然那么高,压迫的民众喘不过气来,难道你想要官逼民反么?咱们该是减税,让利于民的时候了,咱们可以减税为噱头,让宋州各富户大族给官府借钱借粮,今年夏收便给他们减税,你看如何?”刘承谦不计较刘知远打断自己的话,继续规劝道。
“税收是朝廷的大事,哪是你想升便升,想降便降的,况且,老子只是个代节度使,不知什么时候便走了,何必非要搞这么多事?”刘知远听刘承谦建议减税,不禁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推诿道。
“谁不知道,晋国各州郡的税赋,都是由各州郡的节度代征待定的,难道阿爹你想捞一把便走?”刘承谦见自己提到减税,刘知远像不认识自己一样看着自己,并立即推诿起来,不禁有些惊疑的问道,心下却忐忑不定的猜测道:历史上的刘知远,后来可是做了后汉国的开国皇帝的,目光不会如此之短浅吧?
刘知远闻言,又望了刘承谦一眼,便沉吟不语,明显是默认了刘承谦的说法。刘承谦见状,不禁有些急了,苦声劝道:“阿爹,这些税赋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咱们可不能轻取啊……”
“不是你的,你当然不会肉痛了。”刘知远见刘承谦说来说去,都是谋算着他老子囊中的利益,胳膊肘子尽往外拐,心中有气,不禁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不悦的丢下一句,便自顾翻阅公文,不理他了。
“没有这些赋税收入,虽然咱们一时损失了些利益,不过,一旦咱们帮宋州的民众度过了这次难关,平稳了宋州的局势,你一心为民,救民于水火的恩德,一定会扬名天下的,反之,则落得个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的恶名,将遗臭万年的。”刘承谦生怕刘知远真的贪心眼前利益,一条道走到黑,不管他会生不生气,继续对他晓之以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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