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好人
林家酒栈因菜式丰富多样,新颖出奇,味道别具一格,吸引了许多行商士人军兵光顾,渐渐成为城中酒栈界的翘楚,生意蒸蒸日上,无人能比。
林昆再次从州城回来时,还带回了五六百军士,这回他的一都兵员算是满编了,唯一让他不满的是新任节度使府派来了一名副都尉同来小宋城,明显是来监督他,分他兵权的。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的上司史卫义将军是副节度使呢。
据说史卫义将军能在宋州任副节度使,也是朝中派系争斗妥协的结果。刘狗娃得了一条狐皮,一条虎皮,很是欢喜,回来的时候,正巧林昆也领着军士回到小宋城,在城中相遇,林昆骑着一匹马迎上来,说道:“狗蛋,你小子几天不见,长能耐了,自己酿出了好酒来了,连州城里的那些官员喝过了之后,也啧赞不止,真当刮目相看了。”
“呵呵,胡乱酿了些而已。”刘狗娃不好意思的谦虚道,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
“林都尉,这就是酿出烈酒和各种花酒的那位少年么?”军伍中迎头驰出一匹黄膘马来,马上是一名青年军官,长得比较秀气,有点青白的脸上挂着些许微笑,那笑有点假,让人觉得笑得很勉强的样子,似乎只是在脸上漾出几丝皱纹而已,他来到林昆身旁便直接问道。
“便是他了,他不但酿出了各种好酒,还能做出各式独一无二的好菜呢。”林昆十分愉悦的答道,对刘狗娃的杰出才艺,似与有荣焉。
“哦,那以后有机会,得亲自去尝尝了。”那青年军官抚着颌下的短须,呵呵说道,当他再看到刘狗娃肩上搭着的狐皮虎皮时,不禁两眼一亮,十分羡慕的赞道:“好漂亮的狐皮虎皮啊,不知道少年郎在哪买的,这样的皮毛,极是罕见了。”
“山野之物,不值甚钱,俺也是刚偶然所得。”刘狗娃谦虚的回说道。
“不值钱?你看看这狐皮,黑不溜秋,油光泛亮,这种狐狸名叫墨狐,身上的皮毛虽然乌黑乌黑的,却最是爱干净,常在水中游泳,游得比鱼还快,难以捕捉,这种狐皮天下已是少有,珍稀无比,京里也只有皇宫有一件,再看看这虎皮,毛色金黄纯净,纹色雪白,名叫金毛白纹虎,长居深山密林,来去如风,更是难得一见,只有从猎多年的老猎人才猎得到,你以为是乡下的猪皮狗皮啊。”青年军官见刘狗娃把宝不当宝,趋前轻抚着狐皮虎皮,有些不屑的心下嘀咕道。
那青年军官爱不释手的佯装随意翻弄了一下,随后腆着脸,对刘狗娃说道:“再过几天,便是郝节度使大人的贺任宴会了,本官正寻思着送件稀罕物作见面礼,这狐皮虎皮还稍显算不错,本官愿出十两银子求购,不知少年郎能否割爱?”
那青年军官出了十两银子的大价钱,心下认为刘狗娃这种乡下粗鄙之人,定会难以拒绝自己的所求,很是庆幸自己能得到这可遇不可求的狐皮虎皮,不禁喜上眉梢的含笑凝望着刘狗娃,在马上耐心的等着他欢天喜地的应允。
刘狗娃当然不肯割爱了,十两银子在这时代虽然是很高的价钱了,但此时的他,酿酒赚了不少钱,对这区区十两银并不太在乎了,况且有后世经历的他,也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宝贵,轻易不会转手的。
望着那青年军官热切的眼神,刘狗娃不屑的心下想道:你以为俺住乡下,俺就是毫无见识的乡巴佬了么,十两银子便想诳骗俺的狐皮虎皮了。
不过,那青年军官倒是提醒了刘狗娃,为了拉近与郝东卿的关系,寻棵大树倚靠,这狐皮虎皮倒是两件不错的敲门礼,体现的价值,肯定高过这十两银子不知多少倍了。
那青年军官见刘狗娃对他的十两银子出价毫不心动,以为他嫌少,又加到了三十两,刘狗娃还是不肯卖。青年军官恨恨的看了刘狗娃一眼,不禁咬着牙,忍痛的伸出五根手指,憋着气说道:“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这位将军,这两件东西也是小人的心爱之物,无论你出多少银子,小人都不打算出售的,还请见谅。”刘狗娃徐徐回道,再次拒绝了那青年军官。
林昆见刘狗娃三番四次的拒绝了那青年军官所求,眼见那青年军官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不禁上前打哈哈笑道:“王都尉,这小子做人真没点眼色,都怪鄙人平时对他缺乏了管教,什么都要敝扫自珍,让王都尉见笑了,虽然买不到他的狐皮虎皮,但他的酒,他的菜还是买得到的,今日俺便亲自给你接风洗尘了,酒菜都管够,你可要不醉无归啊。”
那王都尉闻言,脸色稍飒,对林昆略拱了拱手,说道:“林都尉客气了。”说完,轻哼了声,便不再理会刘狗娃等人,跨着黄膘马,随林昆往城中军营而去了。
过了两天后,李四送完酒回来,一进门,便兴高采烈的嚷嚷道:“那傻子又来了,但今天他没有狐皮虎皮,也没有猎物,你们猜猜,他来干什么了?”说完嘿嘿的笑望着张三他们,等着他们猜测。
“难道又来拦路劫酒了?”张三心直口快,有些不敢肯定的猜测道。
“他什么都没有,还敢来拦路麽?”李四听了张三的话,立即否定道,随后又说道:“你们想不到吧,他一直跟在俺的酒车后面,俺把酒送到哪,他就在后面跟到哪,俺跟他说,想要酒得拿东西来换,比如狐皮虎皮,没有的话,山鸡野兔也行,你们猜他是怎么说的?”
见自己刚刚无情的否定了张三的猜测后,众人如今只是望着他,没人再搭话,李四略显尴尬,不过心情好,并不介意,接着自顾说道:“他说他爹不再让他进山了,他一进山,山里的野兽便遭了殃,明年就没有野兽可猎了,大伙说,他这不是吹大话么,呵呵!他随着酒车,边说边走,还边用鼻子一路嗅着那散发出来的酒气,嗒吧着那胖嘟嘟的小嘴,一脸陶醉的憨样,真让人忍俊不禁,哈哈,那滑稽的表情真是十分可笑,哈哈。”说着,李四回想起那傻子当时的模样,自己先捧腹,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你小子够缺德的了,不会给他一坛酒吗?说起来,咱前几天,几坛酒换了他的狐皮虎皮,占尽了他的大便宜,你心中不觉的有些愧疚吗?以后再遇到他这样,便给他一坛酒好了,别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一般。”刘狗娃闻言,笑骂道,他听说那胖小子能把山里的猎物猎尽,心里也很是吃了一惊,知道他是个打猎达人了,但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猎的。
刘狗娃的话一说完,张三等人纷纷附和,都指责李四的不地道,让李四的笑料变尴尬,连忙应承道:“好好好,听狗蛋哥哥和众位兄弟的,说给一坛便给一坛,多了也给不了,各家酒栈的酒是定量的。”
第二天,李四又去送酒回来说,那胖小子又来跟酒车了,同昨日一般,李四按照刘狗娃的吩咐,免费送他一坛好酒,可是那傻子望着那坛酒却不接,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了。
第三天,那胖小子竟然一路跟着酒车回到了酒坊,在酒坊门前徘徊,逡巡不去,刘狗娃见状,提了一坛好酒亲自送给他,他微微望了刘狗娃一眼,却闷然不语,依然不接酒。
刘狗娃心想:难道是后世所说的,古人都故作清高,常吟无功不受禄,不吃嗟来之物的所谓高风亮节作祟么?后世的人可不管这些,抢都要抢你的,狗屁的无功不受禄,不吃嗟来之物?满大街的真乞丐假乞丐,真假难辨,防不胜防,听说有些假乞丐生活比施舍的人好上百倍千倍呢。
于是,刘狗娃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对那傻子说道:“这酒可不是白送你的,你得跟李四一起去给各家酒栈送酒,每天俺便送你两坛酒,如何?”
“那敢情好。”那傻小子闻言,顿时开怀,嗬嗬傻笑道,接着自己便从刘狗娃手上抢过酒坛,熟练的拍开泥封,仰头喝了起来,大约喝了小半坛酒,才放下酒坛,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刘狗娃听说他整天跟着酒车闻酒气,知道他好酒,并不知道他这么能喝,这酒虽然比不上后世的二锅头什么的白酒,可也差不了多少,这小子小半坛酒下去,竟然面不改色,惊得刘狗娃目瞪口呆,张三李四等人也是呆若木鸡。
这酒可不是水,喝多了可要酒精中毒的,后世里,刘狗娃见惯了老乡醉酒的那丑陋模样,到哪睡哪,嘴里溢出的涎液三尺还长,明知是狗添嘴巴了,也是无可奈何。有一次一位老乡去喝酒回家,用手捶着自家墙壁,大叫他老婆开门,埋怨他老婆不给他开门,让人忍俊不禁,都醉到分不清东西了,嘴里还念叨着口是心非的话:我没醉,我没醉……
傻子名叫石头,究竟姓什么,谁也不知道,经过询问,他也是语焉不详,以前经常打些猎物来城里换酒换粮,别人欺他傻兮兮的,便喊他傻子,喊多了,也就叫傻子了,他也不恼,还挺受用似的,以傻兮兮回应大家。
这些天,那傻子时不时的来酒坊帮忙,和李四一起给城里的各家酒盏送酒,刘狗娃依约也每天送给他两坛好酒,知道他山上还有一个爹,便也每天给他些吃的捎带回去。
几天后,傻小子带了几只山鸡来酒坊,对刘狗娃说道:“俺爹说了,你是个好人,俺们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说不定会祸害了你们的,今后俺可不能再随便下山了。”傻子没头没尾的话一说完,便把手里的山鸡塞在刘狗娃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了。
俺什么时候成好人了,刘狗娃听的一头雾水,也不明白他们怎么给自己添麻烦了,怎么祸害自己了。望着傻小子施施然远去,刘狗娃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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