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一刹那

　　就差一点，也始终差一点。

　　木华鱼的手掌，距离陶念的胸膛差了那么两厘米左右，就被定住了。不仅无法前进，同时也无法后退。

　　陶念说话了：“木长老难道不认识羞耻二字？”重点遣责的，是木华鱼攻击的部位。

　　——

　　这其实属于无中生有的指责。

　　修仙者的打斗，跟凡人武功不一样，通常都是拳不及身的。

　　不及身，就不存在“摸”的可能。耍流氓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

　　只不过，此时由于距离太近，如果陶念不闪不躲也没来得及抵挡的话，木华鱼这一掌，还真的会及身。会及身，就存在“摸”这个动作，就存在耍流氓的可能了。

　　木华鱼没有在意。不仅木华鱼，其实所有的修仙者都不在意这样的事情。那主要是因为，一掌下去，最多半秒，目标就会被击飞。哪怕是触碰到了，实际上也不会有“摸”的感觉。

　　但现在，陶念阻挡了木华鱼，并将其动作定住。原本不存在或者不重要的事情，一下就变得存在或重要了。

　　——

　　木华鱼想要撤掌，撤不回来。另一只手想要再攻，又发现全身都无法动弹。羞怒交加，脸胀得通红。

　　吕林兰看出陶念是无中生有指责，朋友被羞辱的感觉自然不会有。就打圆场和稀泥，说：“木长老莫非不相信她是化神大圆满？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但吕林兰这句话并没起作用。

　　这是因为，木华鱼的说话功能，陶念没禁。没听到一句软话，陶念还不想取消困禁。

　　不过，吕林兰说话了，陶念也不好一点表示也没有。

　　看在吕林兰的面子上，陶念退了一步，再绕过了木华鱼。对祝元武说：“祝长老，你是不是也想打一掌？”

　　祝元武大惊，但脑海中一时之间仍然反应不过来，只说：“木长老不会布阵。”

　　——

　　祝元武的话，听上去牛头不对马嘴。陶念不明白，就望向吕林兰。

　　吕林兰走了两步，说：“原来是私心作祟啊。我乘风派好不容易获得布阵的资格，就因为不会布阵，就要来个内耗，将门派的利益拱手相让……”

　　“祝元武你这个叛徒！你他嘛……”木华鱼吼了出来。

　　下一句，木华鱼估计是想揭祝元武短处，但没有机会了。

　　没有风。但就像有风一样，木华鱼的身影，突然变成若干小点，被吹散了。

　　“储物戒指！”吕林兰喊了一声。这是想让陶念放过木华鱼的储物戒指。

　　“我不相信你没有材料！”陶念说。

　　看来，陶念是非常讨厌木华鱼了。以至于连他的储物戒指都不想让吕林兰收。

　　吕林兰没法，只得问祝元武：“门派交下来的布阵材料，在祝长老手中吗？”

　　——

　　“在，有一半在我这儿。”祝元武一边说，一边取了储物戒指。

　　祝元武把储物戒指内的东西交给吕林兰。这有两种方式。一是倒在地面，然后由吕林兰收起。另一种是祝元武抹去手上戒指的神识，然后由吕林兰直接挪转。

　　很显然，高阶修士常用的，是第二种方式。

　　第二种方式，有隐讳的效果。具体转了些什么东西，旁人不知道。

　　高阶修士，自然是不会缺少储物戒指的。拿一个空白的戒指，装了要给出去的东西，小事一桩。有时甚至，连储物戒指都可以给出去。

　　现在，祝元武就是这样做的。只不过，他并没有给出戒指。他在抹去戒指神识之后，将戒指抛在空中，然后示意吕林兰挪转。

　　——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现在，是要设阵。祝元武交出的，是布阵材料。这些材料迟早都要拿出来，还需要隐讳地挪转么？

　　如果装材料的戒指是公用戒指，祝元武将戒指一并交给吕林兰，也是可以的。但祝元武只是将其抛在空中，还示意吕林兰挪转材料，那就是说，戒指是祝元武私人所有。并且还不能赠送。舍不得戒指的话，为何不将材料取出放于地面呢？

　　所以，吕林兰给陶念传音，说这个祝元武很可能想趁自己挪转材料的时候偷袭。

　　——

　　吕林兰上前，做了个挪转材料的姿势，但并没有真正去做，注意力仍然在祝元武身上。

　　却见祝元武神色自然，没有破绽。

　　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祝元武也像木华鱼刚才那样，掌劈脚踹自己，吕林兰倒不害怕。但修仙世界的手段太多，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时，陶念传音了。说已经给吕林兰布了个结界。

　　吕林兰自然就放心了，真正开始挪转材料了。

　　吕林兰挪转材料的速度不快，当然也不会很慢就是了。

　　结果，直到吕林兰挪转完所有材料，祝元武那边都没有动静。

　　真是自己想多了？

　　——

　　既如此，吕林兰就放下这件事。转身飞到空中，再一次勘察地面情况。

　　“秋道友，劳驾你们往西移动四十丈。”

　　秋和志等四名十方宫修士依言移开。

　　飞了两圈之后，吕林兰降落。

　　向地面打出一片火。湿土迅速变为焦土。再刮了阵风，就露出了一牌岩石。

　　吕林兰将布阵材料取出，放于岩石之上。

　　没有掐指一算，就只是心算。

　　算了一会儿，吕林兰摄取两件材料，让其飞到陶念身前。请陶念帮忙炼制一下。

　　头一件材料，就只是一般的炼制，好说。

　　第二件材料，吕林兰说，要加强材料的阴性。

　　陶念说：“我只有火。”并且动作没停，直接驱使火焰对第二件材料进行锻炼。

　　吕林兰非常奇怪，注意分辨陶念这次的火跟上次的火有什么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吕林兰脑海猛然一痛。

　　吕林兰侧身倒下。

　　双手先后往既然倒下的位置抓了两把，就像一般摔倒之人下意识的动作，又像是垂死挣扎。

　　那两下一抓，就形成了一个圆环。

　　换个角度去看，那其实就是云手。

　　——

　　穿越之前，吕林兰知道有太极拳，但从来没有练过。

　　但太极拳的理论，吕林兰是熟知的。

　　穿越之后，吕林兰自己搞了一套重意不重形的太极拳。

　　重意，就不讲了。想重形，也是不可能的。

　　那套重意不重形的太极拳，对吕林兰的修炼，起到了辅助作用。

　　其效果，不比五心朝天打坐更好。但那种打坐方式，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稍长，就痛得死去活来。而这套重意不重形的太极拳，却几乎没有限制。吕林兰往往是打坐一次，练三次拳法。

　　所以，吕林兰对于这套重意不重形的太极拳非常满意。

　　但是，当吕林兰将拳法教给东方以巧之后，事情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老实说，东方以巧的领悟力并不怎么好。

　　重意，东方以巧根本就领悟不到。她注意的，就是吕林兰教的形。

　　吕林兰所教的形，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己都记不住，自然也就是不靠谱的。

　　哪知，东方以巧突然就开窍了，来了个采茶太极。

　　实际上，东方以巧那套拳法，根本不能算太极，并且跟采茶的动作也没有多大关系。

　　但偏偏就威力极大。

　　练气的时候，可扛金丹；越了两个大阶。筑基的时候，可扛金丹后期，偶尔能扛元初。

　　吕林兰就有点郁闷了。

　　自己的手中没什么威力的拳法，教出去，居然在别人手中焕发神采。

　　要说一点嫉妒都没有，自然是不正确的。

　　只不过，吕林兰已经修仙了，也就更加注重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

　　再加上东方以巧又是好友，并且还很听话。

　　所以这事，在吕林兰的心中，就慢慢淡了。没有形成心魔什么的。

　　世上的事，有时很奇妙。想它的时候它不来，不想它的时候它偏来。

　　前次晋级元婴大圆满，离开小世界之后，吕林兰就发现，自己重意不重形的太极拳变了。

　　每有动作，都不再是临空虚划。一举手一抬足，都有太极图案跟随。

　　那些太极图案，就只是漂亮好看么？

　　这种可能性自然也是存在的。

　　吕林兰自然就试验了。

　　结果是喜人的。

　　威力强大，不消多说。尤其满意的是，实施怎样的攻防，完全随心所欲。

　　同样的太极，可以施发出不同的属性。

　　所以，在掌门谷建元试招的时候，吕林兰直接就用上太极。

　　——

　　刚才说了，吕林兰因为受到神识攻击，身体往侧面摔倒。然后她手上做了像是下意识的动作，那动作，其实是云手。

　　因为流派的不同，太极拳的动作也有所不同。但其中的云手，则是共同的。

　　云手，同时还是太极拳各式动作的基础。

　　从动作的角度去谟，云手，被称为太极拳的“母式”。

　　当然喽，云手，有双云手，还有单云手。只不过，吕林兰是不知道的。吕林兰只知道双云手。

　　如今，化神初期的吕林兰已经施展出云手，那太极图案，自然也就出现了。

　　其后，吕林兰违反科学的借力规律，突然飞往祝元武。

　　不是御剑是凌空，但也不是一般的凌空。

　　吕林兰的身体仍然是侧着的，与地平线的夹角也不是站立时候的九十度。

　　那是多少度？来不及测量了。大概在十到二十度。

　　脚在前方。

　　吕林兰这是要用飞脚踹飞祝元武吗？

　　祝元武认为是。

　　祝元武中断了神识攻击。这主要是因为，吕林兰的脑袋在后面，不容易被攻到。

　　然后祝元武就给自己加了一层防御。

　　防御法宝，早先是有的。经过若干次混战，现在已经没有了。

　　法术所加的防御，虽然不是十分可靠，但若要抵御吕林兰这种机械性的物理攻击，却是没有问题的。

　　到了！

　　没有声音。没有脚踢到人身的声音。

　　是防御生效了么？

　　不是。

　　是吕林兰的脚上，突然呈现出太极图案。

　　祝元武所加的法术防御，太极图案一旋，就瓦解了。

　　然后，祝元武就被踢穿。

　　踢穿的位置，若在四脚，对修仙者来说，并不致命。

　　但可惜，位置在颈项。

　　没有踢断，还有皮肤和一些淋巴组织牵连着脑袋。

　　“果然没安好心！”

　　说这话的，不是吕林兰，也不是陶念。

　　说话的，是十方宫的秋和志。

　　——

　　陶念仍然在粹炼第二件材料，没有理会秋和志。

　　重新飞回那块大岩石边上的吕林兰也只是站住身形，没有理会秋和志。

　　但空中的秋和志还在继续说话：

　　“早先在下就感觉这人怀有杀心，但又不方便提醒，所以深感惭愧。还好，吕道友吉人自有天相，有惊无险。在下恭喜吕道友了！”

　　吉人自有天相的“相”字，词典解释是帮助。是正确的，只是不怎么好懂。这儿的“相”，跟互相、相等、相同什么的全然无关，它源自宰相、丞相、辅相，然后再名词动用，就变成了帮助的相。有天道当他的丞相去帮助他。

　　秋和志这番话，有实质意思的，就只有最后一句恭喜。

　　因为这句恭喜，吕林兰就不好再沉默了。

　　吕林兰并没有抬头，只是向秋和志的方向抱拳：“谢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对方，是凡人的礼节。高阶修士都是用神识的，所以看不看都是一样。

　　收到道谢，秋和志并没飞走，而是问：“吕道友没受伤吧？在下这里有养伤圣药续断膏。”

　　第一次说话是道喜，可以是真的。

　　第二次说话是关心，必然是假的。

　　这里是修仙世界而不是凡人世界。就算吕林兰受了伤同时也没有药，难道就敢用秋和志的药吗？

　　别拿什么两派交好的事当理由。

　　吕林兰飞到空中，与秋和志高度齐平，然后问：“秋道友，你所关心的，是不是我方的大圆满强些，还是贵方的后期圆满、后期巅峰、中期三个人强些。”

　　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这倒不是直爽。而是因为，小世界真的要并入了，并没有多少缓冲的时间。

　　“原本是没有想到的，”秋和志说，“吕道友这样一提，倒是激发了在下的兴趣。”

　　秋和志这话，就有点不要脸了。

　　装，是对的。装得好，更是对的。但事情都说开了，就不要再装了。

　　——

　　一般说来，大圆满对两个后期圆满，能够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但两个后期圆满，再加上一个中期呢？

　　这就没有说法了。

　　没有说法，其实是大圆满要败。

　　前面是压倒性的胜利，怎么对方力量稍稍加一丁点，就要败呢？

　　这当然是奇怪的。

　　但这种奇怪的现象，恰好就是大圆满所呈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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