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朝纲败坏心茫然

　　这一次夏季操演，在龙城合练的卫所分别是龙城阳城，还有三爻，坤元和土门，一共有五个卫所，合计十万人，是大周军重要的军事活动。

　　按照当时的规矩，演练期间的粮秣统一拨到龙城，再由龙城向各军发放。菜蔬肉类则按照市价折合成银两，由卫所自行购买。这样重要的活动，又有亲王盯着，户部的人难得没有克扣，足额发放了饷银粮秣。

　　龙城的老百姓也很高兴，平白多了好几万人的购买力，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连素日生意极差的青楼，都变得人来人往。

　　就在人人都合不拢嘴的时候，除了龙城阳城这两个本土的卫所，其他三个卫所的人都出现了呕吐腹泻的症状，严重的人甚至昏迷。

　　医生变得抢手，罗思雨跟着张松等人一起出诊，在三个卫所的驻地巡回。药材发下去一大堆，病患却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罗思雨情知有异，趁着大军在用饭的时候，拉着宋医生潜入了三爻卫所的临时厨房。她已经看出来，这次军士大规模发病是食物中毒，而非普通的肠炎。没有人好转的原因是军士们没有停止食用有问题的食物。

　　三爻卫所就在城墙边上扎营，这样可以利用一堵城墙遮风避雨。现在天气炎热，卫所的厨房是半开放的，仅仅搭起了一个凉棚遮挡阳光和雨水。地上堆放着菜蔬，成袋的米粮堆放成一垛。

　　蔬菜虽有些蔫吧，但是没有腐烂变质的情况。罗思雨在菜蔬堆里翻找了一会，点点头，这才直奔装米粮的口袋。

　　宋医生负责把风，他是个温和腼腆的性子，一边催促罗思雨：“快点，有人过来了！”一边装作问路迎了上去。

　　来人是三爻卫所的游动哨兵，他远远看见宋医生与罗思雨没穿军服，还在营中乱走，这才走过来问问情况。

　　宋医生笑眯眯的自我介绍一下，又问了一下在哪里能烧水，哨兵这才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给他们指了一个有开水的地方。

　　这时罗思雨也查看完毕，从厨房走了出来。

　　宋医生小声问道：“罗女医，可有什么发现？”

　　罗思雨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谨慎的朝四周看看：“咱们回去再说吧！”

　　罗思雨拿出来的东西，是一把糙米，还有龙城常见的堇菜，看来三爻卫所的人不识堇菜，把它当成蔬菜来制作了。堇菜有消肿清毒的作用，具有药用价值，偶尔做成凉拌菜吃吃可以。

　　但是三爻的米已经霉变，在这种情况下，堇菜会加剧毒素的扩张，这样才导致大批官兵都出现了呕吐腹泻的症状。

　　张松一听说是米有问题，当即摇头道：“咱们只能治病，不论国事！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出去乱讲！”

　　罗思雨没想到三爻卫所的军士，竟然吃这种东西，仍在怔忪。宋医生还以为她抵触张松的决定，又悄悄将她拉到了一旁，“罗女医，你初来卫所，有所不知，大周军的粮秣由户部统一拨付，那些官员都把大周军当做自己的私库，就算是这种陈粮也不会足额发放！”

　　“这一次因为是几个卫所会同操演，又有王爷来督战，听说户部已经大发慈悲，足额供应了粮秣，只是米略陈了些，若不是三爻这些人不懂，将堇菜凉拌同食，根本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我找个熟人，让他去跟火头军说说，别再把堇菜当菜吃了！”

　　罗思雨疑惑的问道：“为何我在龙城从未发现这种情况？”

　　宋医生叹道：“崇将军可不是一般的指挥史，他出身国公府，户部那些人也是看人下菜的！”

　　罗思雨不再说话，她知道这个时代天灾人祸，战乱频发，遇到大灾时节，老百姓易子而食。和这些惨剧比起来，吃陈米的确算不上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不是灾害，而是人祸，朝廷有贪官，贪墨了将士们的粮饷。

　　“皇上就不管一管吗？”罗思雨还是忍不住发问。

　　宋医生几乎要冲上了捂住罗思雨的小嘴，他焦虑的左右看看，才低声道：“慎言，妄议朝政是要杀头的！”

　　罗思雨只好将这件事闷在心里，她本想等崇飞虎回来，再跟他说这件事，没想到崇飞虎设宴款待钦差和几位指挥使，根本就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一早，崇飞虎才回营洗漱更衣，原来昨夜顺亲王玩得高兴，生出夜游翠华山的念头，拉着几位指挥使外出游玩，跑到了翠华山脚下生起篝火玩了一夜。

　　罗思雨很惊讶：“你不是说就要进山去操演吗？亲王夤夜游玩，难道还有精神进山？”

　　崇飞虎无奈道：“亲王殿下生性洒脱不羁，大约还要再玩上几天，操演的日期他定在了五天之后，反正那几个卫所生病的人多，就当给他们些时间调养吧！”他简单收拾完毕，又急匆匆离开，去钦差行辕候命。

　　罗思雨瞠目结舌，没想到这种军国大事还要随着亲王的兴趣。崇飞虎忙忙碌碌，她也没机会提起陈米的事情，只能闷在自己心里。

　　这时旭日东升，校场上再次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声音。罗思雨打开了窗户，吹进来一股股热风，却没能减轻一丝燥热。她眼前时不时浮现那些粗糙的黄米，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想到这些朴实的大周军卒吃的就是这些东西，罗思雨心中就烦闷不已。

　　她不是个圣母，也没有能力当圣母，生逢乱世，身若浮萍，就是她最好的写照。罗思雨焦躁的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生而为人，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行！

　　罗思雨带了帷帽，找到了龙城锦衣卫所，前几天申屠宏卖给她药材，曾经提过他最近都在龙城，有事可以直接到卫所找他。

　　那些守门的番子，听到申屠宏的名号，顿时收起戏谑之色，肃容答应。不过几息时间，申屠宏就亲自出门。

　　他爽朗的笑道：“今天喜鹊登枝，原来是罗姑娘来访，快请进来喝杯茶！”

　　罗思雨微笑着谢过他，这才道：“谢谢申大人，我有事想找楚大人，不知道他在不在？”

　　申屠宏的眼睛瞪得溜圆，他似乎是很高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反问道：“罗姑娘，你是要找楚大人对吗？”

　　罗思雨有些奇怪，她分明说得很清楚，为何申屠宏还要反问？她只好重复道：“是啊，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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