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今日金刀血未干

　　来人是穆先生，楚昊天对于这一次温存志在必得，没想到却被他打扰，虽然允了穆先生见面，却面目阴鸷，令人望而生寒。

　　穆仲就像没有看到一样，恭恭敬敬向他施礼，然后才向罗思雨打招呼。他们谈论公事并不回避罗思雨，笃定她是自己人，其间谈话透漏出来的讯息惊人，罗思雨只好假装赏花，起身避到了回廊下。

　　楚昊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将罗思雨唤了回来。

　　“轻羽，刚好穆在这里，他是你的师傅，昔日他对你最关照。今天趁着空闲，就让你俩叙一叙师徒之情如何？”楚昊天起身，虽然说话的语气是在商量，但是那神情分明是不容置疑。

　　罗思雨犹豫道：“可是我今天出来没有告诉崇将军……”

　　楚昊天不耐烦道：“不过就耽误一会子罢了，你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穆抬眼看过来，他目光诚挚：“轻羽，你不用防着我们，我与指挥使都是自己人，不会伤害你的！”

　　他这话触动了罗思雨心底的柔软，她最终点头答应。

　　在罗思雨惊讶的目光中，穆将盘中水果装入了袋中，这才冲着楚昊天点一点头，带着罗思雨出门而去。

　　穆没有走出锦衣卫所，而是在出了小院子向左拐，在经过一条狭长巷道的时候，穆开口说道：“这里招收了一批孩子们，刚好咱们一起去看看！”

　　罗思雨不明白为何锦衣卫所会有孩子，只能含糊答应一声。

　　孩子们所在的院落围墙极高，不像是给小孩准备的，倒像是为猛兽准备的。门口是两扇大铁门，穆极有章法的扣动了门环，那大铁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像是要进入万年老妖的地盘，阴森而恐怖。

　　这样的天气，院中竟然没有一点绿色，地面上的青砖一尘不染，空空落落。罗思雨很奇怪，孩子们在哪里呢？

　　一个番子悄悄走了过来：“穆先生，开始今天的训练吗？”

　　穆点点头，回头看了罗思雨一眼：“今天有人看，再加一个弃子吧！”

　　那番子低头退下，罗思雨正在到处寻找他去了哪里，突然院中就多了嘈杂的人声，一群半大的孩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下子就站满了院中的空地。

　　罗思雨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些孩子身着粗布衣衫，腰间没有腰带，全靠衣衫上简单的盘扣才将衣服拢住，头发都在脑后扎成了一束。孩子们的年龄从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身材消瘦，目光冷漠，看得罗思雨不寒而栗。

　　十几个锦衣卫番子牵着獒犬守在边上，虎视眈眈盯着这些小孩。最初跟穆先生搭话之人开口了：“今天有两名弃子，时间一炷香！”

　　罗思雨注意到那些孩子同时看向一个方向，那里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有一支线香已经开始燃烧。

　　孩子们不再像最初那样围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分开。有几个年龄特别小的孩子组成了人数最多的一个群。而明显身强力壮的男孩子则是单独一人，有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大多数孩子则是三人成群。

　　大家分开之后，就不再看外围的人们，而是互相戒备，摆出了格斗的姿势。一个明显比别的孩子高半头的男孩率先出手，他向猎豹一样扑向对面最弱小的男孩。那男孩毫不慌乱，竟然准备反扑，他的同伴也毫不犹豫过来援助。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恶战就要开始的时候，高大男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从别的群中抓出一个孩子，同时转身就走。

　　那孩子被高大男孩夹在腋下，等到他的同伴终于追上去，高大男孩一撒手，腋下的孩子软软倒在了地上，已经被扭断了脖子。

　　罗思雨吃惊的捂住嘴，她是学医的，自然能看出那倒下的男孩是真的送了命。这是什么训练？为何这样残忍！

　　失去了同伴的孩子们并没有纠缠，也没有人去管死去的同伴，而是结成了一个更小的包围圈。大约是因为他们失去了一个人，又有两三次挑战冲着他们而来。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仅剩下的两个孩子背靠背，打退了所有的进攻。尽管他们鼻青脸肿，却还保持着强盛的战斗力。

　　眼看着线香就要烧完了，所有的孩子脸上都露出了焦躁的神色。那个强壮的男孩甚至上前一步，似乎有再次出击的打算。

　　罗思雨突然弄明白了穆先生说的再加一个弃子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再死一个人才能结束今天的训练。她忙在周围的人中搜寻穆先生的身影，只有他才能结束这场杀戮。

　　穆先生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罗思雨不敢出声，忙向他跑去。她刚刚来到穆先生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场中再次喧哗起来。她愣愣看去，只见人数最多的那群小孩子已经乱了起来。

　　在线香燃尽之前，那群最小的孩子们散开，露出了中间的一个小身子，已经没有了呼吸。那本是他们的同伴，却被他们所杀。

　　这情形再次颠覆了罗思雨的认知，她只觉得胸口烦闷，自己没有跟着穆先生过来，或者能早些明白弃子的含义而提前阻止穆先生就好了。现在因为她的到来，而伤及一条人命，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番子进入场中，拖出了两具尸体。余下的孩子们排起了长队，有人给他们发放食物。

　　穆先生这才转向罗思雨，柔声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事？”

　　罗思雨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沙哑，闷闷不乐的回答：“现在没有了！”她低下头，突然觉得穆先生极其可恶，根本不像她以为的那种良善之人。

　　强壮的男孩子得到了四个夹着牛肉的白馒头。那些杀死同伴的小孩子则是每人一个白馒头，其他人只领到了一碗白粥。在锦衣卫番子的监视下，孩子们吃完了粥，将碗交回锦衣卫手中。

　　那个最强壮的男孩身边已经围上了好几个少女，男孩慢条斯理吃了三个馒头，在少女中打量了一会，指了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将最后的馒头递给了她。

　　看到这里，罗思雨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她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眼看着男孩领着少女走到了一旁。在罗思雨的眼中，这两人都还是孩子，可是他们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做着成年人的交易。

　　现在明显是自由活动的时间，负责维持秩序的番子见怪不怪，那些孩子们更是视而不见。只有罗思雨一人跑到了墙角干呕起来。

　　穆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轻轻叹口气：“靠着蛮力和出卖朋友取胜，现在的孩子们资质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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