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那须铃叶
十二月八日晚，暴风雨毫不留情地袭来。
不绝的雷鸣回荡于高空之上，伴随着强光闪烁，千万点雨滴倾盆落下。
此时的安殇，正背对着夜空站在自家公寓的露天阳台上，狂风扬起了他的刘海，带着一点水滴在他的额头上晕开。
而在他的面前，一名少女眼神坚定地举起双手，在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富有科技感的手枪。
她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保持着瞄准的姿态发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任由风雨打湿自己的衬衫，面对少女的提问，他只是微微耸耸肩，回答说：“为什么……是指什么？”
“请不要明知故问！”少女呵斥了他一句，“被关进监狱里的犯人……是你动的手吧？”
安殇收起嘴角的弧度，用鼻子呼出一口气道：“明明是死于犯人暴动，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种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她厉声厉色地反驳说，“原先我还以为你愿意通过人类的法律解决问题，可到头来你还是动用了自己的手段……”
“法律？”安殇不屑地笑了一声，“呵，看看是谁在我谈法律呢。握着足以碾碎十厘米钢板的‘灼鸟’指着我的脑袋，难道你这就不是法外行动了？”
“我会对我的行为负责。”
“不，你不能。”安殇昂起头以俯视角看着她说，“看来有一些事情你还没搞明白啊，泡面……不，那须铃叶。”他把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迎着雨点看着雷光闪动的黑夜，两秒之后又缓缓低下头，看着铃叶翠绿色的双眸，说：“自打一出生以来，你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超脱了你能承受的范围之内，现在即便是你甘愿举起双手让执法机关带走，也没有任何人敢动你。最后的结果顶多就是‘恍惚之庭’出面处理，动用一些资金人力处理后事，而你在这其中可有付出什么实质性的代价吗？”他顿了顿，迎着铃叶充满怒意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不会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任何辩解，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你，那须铃叶，恍惚之庭最年轻的祈级能力者，SMS（即Super Mankind Supervisor，超级人类监管局）特级探员，在这里用她的对待超能力者案件思维来揣度我的行动。不过很抱歉，我得告诉你，你所认为的事情，我都没做过。”
“难道你没有用自己的能力暗中动手吗？”
“料理几个人渣需要我亲自动手吗？”安殇反问说。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已经承认自己脱不开干系。”
“呵呵。”安殇不可置否地笑了一声，“就跟你们内部利用特权悄无声息地办事一样，对我来说，自然也有一套见不得光的方法……”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殇往一侧走了两步，随后便停下来直视铃叶道：“也许你们组织内部已经觉得自己可以只手遮天，通过招揽全球的能力者使得自身的权势凌驾于国家主权之上……但可惜的是，在我看来，你们做的，终究也不过是凡人之事而已……不过正好，我也十分擅长利用前人留下的‘地下手段’。”
说着，他便向前走了两步，有恃无恐地朝着铃叶靠近。
出于警惕，后者往后跨了一步，并且警告他说：“别再靠近了！我发誓我会开枪的。”
然而安殇却毫不在意地直接走到她身前，用胸膛抵着枪口，道：“在你的眼中，这个世界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呢？”
那须铃叶的眼眸中动荡着不安的波澜，其中倒映着夜晚的磅礴大雨与电闪雷鸣，亦倒映着另外一对金色而锐利的目光……
……
十二月一日早晨，天晴。某栋大楼的直升飞机坪上。
在结束了一个半小时的航行之后，我拉着旅行箱走下了自家的私人直升飞机，一边听着从耳机中传来的指示，一边往电梯口走去。
“小叶，一定要时刻记住，这次你的任务跟上次网游里可不是一回事，一定要慎重对待，无论如何都要以保全自己为第一优先事项，组织也没指望你能真的把人给拉过来……”
在心底里给电话对面的人翻个白眼，我不耐烦地回道：“知道啦，不就是正式接触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我有什么自保手段你还不知道吗大表哥？”
对面的大表哥叹了口气，依旧苦口婆心地劝道：“还是小心为妙啊……你这次过去是跟人家摊牌的，天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能力者个个性格乖僻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啦，我知道啦，没别的指示我就先挂了……哎。”我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裤袋里，带着一丝期待走进了电梯。
“也不知道老大和嫂子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
同日中午，齐海市南部沙滩。
齐海大学2099届文学院七班的班级出游活动正在进行中。
既然是在海边，自然少不了各色泳装。班里边其它同学姑且不说，安殇这边的打扮可都算是可圈可点了。
海边的纳凉亭内，楚乔、安殇、骸舞三人正围坐在桌边一边看着波澜的海面与嬉笑的人群一边喝饮料解渴。
考虑到穿比基尼太过暴露，而且某个人可能会因此吃醋，所以楚乔这会儿穿的泳装是绿色抹胸款，外加一件白色外套，算是俏丽之中带着些许性感，又不至于太过张扬；现在已经是同班同学的骸舞则穿着一件连体的黑色泳装，上身还穿着一件半透明衬衫，在海风的吹拂下，衣摆似有节奏地摆动着，显露出底下少女曼妙的身型，大有一种若隐若现之美。
在两人的衬托之下，坐在她俩旁边的安殇就显得十分不入流了。普通的蓝色外套还有沙滩短裤，要不是他脸上还戴着一副太阳眼镜，估计就跟路人没什么两样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戴眼镜，据本人描述，是为了方便审视周围的男同胞，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往自己马子身上乱瞄。可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偷偷看别的美女呢……
偶尔也会有同班同学热情地过来邀请他们一起打排球玩游戏什么的，安殇他们也不好拒绝，便一起过去了；等再次回到凉亭休息之时，却只有安殇一个人，其它两位美少女都被抓去拍照了，女生嘛，到海边游玩最大的目的不一定是玩水游泳，摆pose拍上千八百张照片留念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机会不多啊。而且能跟校花级别的同学合影，拿来发朋友圈也是稳赚不亏的啊！其它胆大的男同学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机会难得，自然是费尽心机找各种理由跟女同学亲近啦……不过我们的老朋友班长曾浩林脸皮就没那么厚了，经历了以往的种种打脸，现在的他只敢在后边远远望着楚乔的背影，迟迟不敢上前开口，连安殇看了都觉得可怜。
中午的阳光着实有些热烈，安殇在凉亭下边待了一会儿觉得热便去水吧买了一杯冰柠檬，可在回来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安殇直接换张桌就完事了，可现在他却觉得那背影十分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正是这时那人转过了头，看着他欣然一笑。
“嗨，老大，好久不见呀。”
“诶？”安殇显得一脸蒙圈，差点连手里的玻璃杯都没握住，他低下头拉下眼镜不可思议地瞅了她两眼，“泡、泡面！？”
……
久违的两个人相对而坐，相比起一脸开心的泡面而言，此时的安殇就显得无所适从了。
面对身着可爱花边泳装的单马尾少女，他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啊。”
“嘻嘻。”泡面狡黠地笑了笑，“凭我家的关系，跟踪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家？泡面你家是……”安殇试探性地问道。
泡面不满地鼓起腮帮子，“老大，老是装傻的话可是很不礼貌的哦。而且上次线下见面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
“呃……那……铃叶？”
“嗯！”被称作铃叶的少女重重点了点头，“中日混血少女那须铃叶，很高兴再次见面。所以……”她突然停顿了一会儿，眼神霎时变得锐利，“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呢？星球磁暴的始作俑者……安殇。”
桌子对面的安殇此时陷入了沉默，正当铃叶以为他陷入慌张，准备再度开口之时，却听安殇抬起头不明所以地说：“嗯？星球磁暴……是什么来着？”
铃叶听罢，也不生气，只是抱起手盯着安殇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出来了是么？你在担忧什么？如果是不确定我这边的身份，那我大可告诉你，我是……”
“SMS特级探员，全球规模最大的亚洲超能力者组织‘恍惚之庭’中最年轻的祈级能力者……是吗？”安殇打断铃叶之后说出的话语，让对方的瞳孔缩小了半圈。
“你……果然……”
安殇耸耸肩，随意向她身后看去，正好看见楚乔二人在往回走，本打算起身过去迎接，却不料还没起来，便被铃叶一把抓住了放在桌面上的手。
“你想做什么？”铃叶警惕地看着他说。
“楚乔过来了，我去告诉她你在这，还是说你现在就走，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铃叶尴尬地撇了撇嘴，放开安殇的手，脸上重新浮现出方才的笑容，“大嫂来啦？在哪呢？我可想死她了！”她说着，便转过身去，朝不远处的楚乔招了招手，“大~嫂~”
楚乔看见了也显得十分意外，“泡面？你怎么在这呢？”
“我刚好也来这里玩呀！是不是很巧？”
“是啊，怎么这么巧……”
“嘻嘻，这就是缘分呀，对吧骸舞大佬！”
“哈……”
安殇在后边看着重逢的女孩们聊得火热，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
……
泡面，也就是那须铃叶今天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安殇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正如铃叶口中所说，只要有手段，在这个时代想要查到某个人的行踪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哪怕她的身份再特殊也是如此。
只不过要查「恍惚之庭」内部人员的信息，可着实费了安莉亚不少脑筋，要知道，这个亚洲范围内规模最大的超能力者组织除了拥有雄厚的财力，更重要的是旗下众多非凡的人才，比如说用心算推导比特币一解的“人形挖矿机”；破解核弹数字密码就跟玩似的“玩偶”……当然，这些人都跟超能力脱不开关系，说白了，他们之所以能达到这些成就，靠的都是自身那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也因此，想要从网络层面窃取其内部的情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安莉亚是个例外。
也因为「恍惚之庭」内部都是一帮能人强将，当世界上发生一些更重大的、更不可思议之事之时，对他们的冲击，其实是远大于平常人的。毕竟那些事情，就连他们也无法实现。
约半年之前发生的那次星球磁暴，便是此类事件之一。
它引起了「恍惚之庭」内部的高度重视，除了在事后秘密接手“囊”以外，这个神秘的组织还派出了专门的人手调查这次事件背后的真相。但无奈，他们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那位“神秘人”曾经存在的证据。
正当调查人员一筹莫展之时，同样头疼的那须铃叶此时却注意到了一起不正常的抢劫案。
案中的嫌疑人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混混，而被害人则是一位手无寸铁的学生。然而案件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那些混混并没有从他人手中抢走任何东西，反而是被那位学生打趴下了。
局里也早就有人怀疑这件案子有蹊跷，但无奈类似的案件众多，也不可能把每一件都查得明明白白，既然嫌疑人的犯罪事实确凿，能把人抓回去交差就算是完事了，没必要想太多。
铃叶当时也只是把这个案子了解了一下，问了问被害人的姓名和大致位置，发了个短信让齐海市的暗线多多留意之外，便也没多管了。而让她正式跟安殇有所接触的，还得是「彷徨之神」。
起初，铃叶会去玩这个游戏也并不是无心之举，而是收到了「恍惚之庭」内部一位名为“罗盘”的能力者指引，到里面寻找新生能力者的蛛丝马迹。
然而“罗盘”并没有提供太多信息，只留下一句话让铃叶自己去思考。
“彷徨之神，真名在；无名之神，无面人。”
至于铃叶刚刚好加入安殇的帮派，那就真的是巧合或者说“缘分”了。
便是在这种缘由之下，铃叶扮演着“富二代氪金者”的角色，成功打入了玩家们的内部，进而……获取了不少信息。
其中，便有让她怀疑起安殇不是普通人的……让人难以忽视的巧合。
「神之武力」海选赛之后的第二场比赛，也就是小组对决，安殇在此次比赛中缺席的事情铃叶自然知道，当时的她并没有多在意这个事情，只专注于打好比赛，但比赛结束之后第二天，从齐海市暗线处传来的消息却是让她没办法忽视。
昨夜，D级监视对象从学校公寓失去了行踪，同一天晚上，齐海市别处，一栋公寓内疑似发生了能力者之间的内斗，相关人员赶到时，客厅呈现出严重风化的痕迹。
“风化”这两个人让她想起来一个很熟悉的人，而“D级监视对象失去行踪”，则让她怀疑起这两个人的关系来……
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那么，让铃叶真正掌握铁证的，或者说是她所认为的确凿证据的，便是阵营赛之中发生的一切了。
正如以往我们提到的那样，在2099年，你想在游戏里作弊，其难度堪比星海淘沙。就连组织内部，那些破解密码就跟呼吸一样的人才，也不敢说自己随便就能在「彷徨之神」中窃取到有用的代码。
但在铃叶的眼前，却实实在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也许在其它玩家看来，这不过是运营商准备好的“戏码”，可铃叶是明眼人，赛前专门委托线人去运营公司内部打听过的她自然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最终BOSS”登场的剧情，就连其公司内部人员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只能推断为系统随机产生的“世界级”剧情事件。
但哪有这么巧合呢？
安殇无故消失，于此同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某个人，某个拥有“支配数字世界”能力的人，在篡改着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让铃叶有理由怀疑，安殇跟几个月之前发生的「星球磁暴」事件，脱不开关系……
最终，为了弥补自己在上个任务中的失态（玩了大半个月游戏都没找到人），铃叶主动请缨，去跟安殇进行接触，搞清楚这背后的真相。
而她之所以敢于只身前来，自然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把握。
在亚洲能力者评级中，有着「元、功、乾、祈、幻、神无」这六个等级，铃叶便是其中的第四等，祈级能力者。
然而可不能小瞧这第四级，毕竟“祈级”被称作是能力者进阶的分水岭，绝大部分能力者终身都只能止步于此，对于能力者来说，越早到达祈级，后面进阶的希望便越大。而那须铃叶，便是祈级能力者中最年轻的那一批，处于新生代顶端之人。
更不论铃叶本身的能力就很不一般，她是复数系能力掌控者。
其中，「Slience（寂静）」
便是铃叶的能力之一，表现为中止对方能力的发动或者减弱对方能力的效果，实际表现与双方之间的等级差值相关。不过大多数时候，面对铃叶的人都只能默默接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毕竟能力要是都被废了，赤手空拳怎么跟复数系能力者打呢？
其二，「Phoenix（灼鸟）」召唤一把来自于超古代的神枪，其威力足以将大范围区域内的任何事物崩解成离子态。
有着这两项能力的她，除非是倒霉遇到了敌对组织的幻级人员，在其它情况下，都说得上是安全无忧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总是不按照她的预想走。
……
海滩边，铃叶正与楚乔两人聊得火热，这时，却有一个帅帅的光头穿着短袖短裤走了过来。
“安同学，这里美女太多了，我总觉得不自在……”
安殇看见他之后马上从座位上起来，搭上他的肩膀把人拉到一边悄悄道：“淡定啊牟哥，色即是空不是你说的吗？”
“嗯……这我自然知道。”
“来，不用不自在，多吃点西瓜就好了嘛。”
“嗯……可是吃多了老往厕所跑。而且这里厕所还挺远的。”
“那这样，我请你去吃烧烤。”
“可是我不太喜欢吃肉……”
“烤茄子韭菜你总能吃吧？”
“那可还行……”
“走走走……”
“另外你上次拜托我的事情……”
“怎么样了？这一路上你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嗯，确实有。”
“那行，我们别处说去……哎呀，牟个你的火眼金睛真是好用啊，我要是早点请你过来，人早就找到咯。”
“嗯……我这叫‘燃灯金瞳’来着……”
后边，铃叶有意无意地看了那光头一眼，却突然怔住了。
“怎么可能……这种感觉……”
“铃叶？”楚乔伸出手在发呆的铃叶面前晃了晃，“你咋了？”
“啊，没事。”铃叶回过神来笑了笑，“突然想到个事情。”
“什么事呀？”
“楚乔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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