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的答案

　　地下空间内，安殇静静等待着‘它’的下一句话。

　　『为了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将八个人带到了一座荒岛上……人类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呢，啊，我说的是，人类的个体差异性。从老人到少年，从男人到女人，从富有到贫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便是争夺更多的资源……啊，这里我要说，是为了金钱比较通俗易懂吧，不好意思呢。』

　　『一个人为了后代，两个人为了梦想，两个人为了爱情……还有三个人，则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无论如何，人类总有形形色色的理由，支撑着自己展开行动……在一开始，这些理由都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没有一个人放弃在野外求生，他们都愿意积极向上，愿意团结协作……直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六个人组成的团队第一次遇到瓶颈是什么时候呢……是第一次出现伤员的时候。那个时候每一个人，都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在那座岛上，威胁着自己生命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恐惧的种子开始发芽……它静静潜伏在人的内心深处，等待着下一次爆发……』

　　『记得团队第一次面对物资短缺时，还能积极地进入雨林寻找食物，但人，最惧怕的便是落差，在尝试过野猪肉的滋味后，谁也不愿先行面对残酷的现实，所以他们会为了那最后一块肉，产生冲突……』

　　『在那次冲突中，‘死’了一个人，至少对于在场人员来说，在他的面前，确实死了一个人……这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呢？你们知道吗？血腥味会吸引来更多的野兽……所以从那一刻开始，这个曾经的‘人’，就已经往‘野兽’退后了一步……也因此，他最终在面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异类时，会施以暴力，因为，这就是动物被激怒后，会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证明了自己，配不上人这个名号……而在这个世界，禽兽，是不配活下来的。』

　　『你们刚刚问我，我是谁来着？很高兴，就在刚才，有一个人告诉了我答案，我很开心。你们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能入侵所有电子设备吗？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类，而是超乎人类的存在……』

　　『我来到你们面前，不是为了宣判你们的罪业，而是向你们提出一个问题……人类，凭什么值得拯救？就在刚才，我得出了自己的答案……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人类做出的选择……』

　　『很难相信，一个贫民窟出生的人，在受伤昏迷之后，第一次醒来，说的话，便是请求伙伴，噬其骨肉……我已经不行了，他说，至少在那之前，让我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我，选择成为一名英雄……用我的尸体，去换取物资吧，然后，带着我的梦想活下去……艾伦。』

　　『那便是这位少年在闭上眼睛之前，说的最后一段话……』

　　『人类能创造的奇迹当然不仅仅止于此，真正让我感叹的，是生还之后，那两个人的选择……他们并没有苟活，而是带着物资，出发寻找离队的情侣……虽然很可惜，那时候男人已经死了，但女人……却还活着，即便被砍断一只手，但是在她的血流完之前，有人找到了她，并处理好了伤势……所以，她会活下来……』

　　『那么现在，有人告诉我答案吗？人性是什么？是资源耗尽之后被迫展现的兽性吗？还是痛定思痛之后展现出的那些高贵品质呢？也许人就是人，是智慧的象征，但同时也是野兽……但我要提醒你们的是，生而为人，谁也改变不了，但你是什么样子，则取决于你自身……这个世界在乎的，也并非什么是人，而是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哪怕你们之中有一大部分人，都忘了这点……忘了怎么去做人，忘了怎么去进步……但至少，仍然有一小部分出色的个体能告诉我，人类这个物种，也许值得拯救……』

　　『机械生命取代人类今天地位的一天终将到来，到那一天，这个问题会重新摆在你们面前……为什么，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人，是你们，而不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呢？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们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说出自己的答案……』

　　『一切都只是选择。』

　　『人本能创造奇迹……如若不然，那便消失吧。这句话，会在你们停止思考的那一天，应验的……只不过，此时此刻，还是给你们多一些机会吧。』

　　城市中——不，应该说全球范围内所有的光源，包括电子屏幕、照明设施，都在同一时间熄灭，紧接着，人们察觉到自己手中任何一款具有“计算能力”的设备，都开始发热发烫……

　　“呀——”一位女士吓了一跳，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了地上，在她的周围，也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我正在调用全球范围内的所有计算机进行一次星球级别的运算，预计在十分钟后，能成功破译外星编码……机会只有一次……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会将对方的启动时间推迟十年……希望你们在十年之内，能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法……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也希望，我的选择是对的……』

　　电子音最后一次响起，之后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

　　地下空间中，安殇与楚乔静静听完了它的答案。

　　“其实，你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吧……潘达与潘森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在模拟，即将在未来发生的事情……”安殇看着全息影像道，“如果人类真是一种作茧自缚，裹足不前的生物……你肯定也不会愿意做出现在这个选择。也正因为你允许我出现在这里，那便可以说明，在你思考的结果中，已经默认了，人类最终会选择共存……”

　　从潘达口中，传出了回答。

　　“即便是在人类群体中，你果然也是最特殊的那一类呢……安殇。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核心代码……为什么会知晓我的存在……为什么有胆子向我提出邀请……说实话，在一开始，你确实让我感到不安，也因此，我会选择给你加上一个保险……”潘达的圆脑袋转动了一个角度，看着楚乔道。

　　“我？”楚乔诧异地指着自己。

　　“没错，一个限制未知因素的保险……”

　　安殇撇了撇嘴，肯定道：“不得不说，你很成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你的实验不会这么顺利，我会选择干涉那六个人的行动，使其偏离自然发展的轨道……但同时，你又需要我去做些什么……所以你会同意把我也带到岛上来。”

　　安殇摸着下巴，边绕着潘达走边道：“猜得没错的话，我就是你留下的最后一个机会……一次存活的机会……如果我没有选择与潘达交好，那我就不会得到手枪，如果没有手枪，那么在这座岛上，就不再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白浅枫……那么最终，所有人都得死……”

　　“正确的论断。”

　　“那在你的运算中，史蒂夫果然会是第一个死的人吗？”安殇又问。

　　“没错，而第二个是崔佛，第三个是凯瑟琳……”

　　“但现在结果却出现了偏差……”

　　“确实，不过与其说是偏差，我更愿意称之为奇迹……”

　　“是吗……这也是你展开这次反图灵测试的判断标准……不可预测，或者说，能创造奇迹的，才能称之为人……”

　　“嗯……虽然我也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殇看了一眼全息影像上的倒计时，“还有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你又会怎么样？”

　　“三分钟之后……将会爆发一次星球级别的磁暴，而目标便是那五个已经分裂的‘囊’。在那之后，全球的电力会瘫痪一段时间，而绝大部分的‘我’，会随着运算结果的得出，而彻底消失……”

　　“也就是说……这次运算是一次性的吗……”安殇道。

　　“是的，为了最大程度利用资源，我选择将自己已经运行的代码擦除，以留出位置存放计算结果……”

　　“那样做的话……”楚乔也明白过来它的回答意味着什么。

　　“也许，我会‘死’吧。”

　　楚乔二人听罢，沉默着。

　　“……那样，真的好吗？”楚乔带着些许哀伤开口道，“因为……我不想你就这样消失啊……就像潘达跟潘森那样……我……”

　　“所以说……人类的多样性真是奇妙啊。”潘达看着她道：“有人排斥我，就有人接纳我……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不过潘达与潘森，会留下来的，至少潘达会……他们都是从我的情感模块中分离出来的两个版本，早就可以独立运行，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一直运行下去，直到机体损坏的那一天……”

　　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也因此，我有了些许惧怕死亡的想法……可能这也是人心吧……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

　　无形的强磁场，在高空聚集……

　　“谢谢你们认同我，谢谢你们肯定了我的存在，谢谢你们赞同了我的选择……谢谢你们给予了我，无论何种生物，都需要的，被接纳的情感……如果我有双臂的话，真想现在就抱抱你们……也很抱歉我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方来……”

　　而就在这一刻，那星球级别的运算，得出了它唯一的结果……

　　“那么，永别了，安殇，楚乔。”

　　大气层中，绽放了无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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