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他,配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他,配吗?
当天晚上,很难得的,万鹏带着王京云,踩着刚吃完饭不久的时候,走进了四合院,径直闯进了录音室。
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捧着腮,望着毕文谦听他吹口琴的张静林,万鹏朝毕文谦点点头:“你也终于考完了。之前华华说不能干扰你复习,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了。”
“很重要吗?”
“倒也都不是急事儿,但你毕竟是经理。”万鹏又看了看录音室四周,“要不,我们回办公室说?”
“就在这儿说吧,大冬天的,地下室比厢房暖和,上去了还得重新生炉子。”毕文谦朝张静林勾勾手,“静林,你自己好好唱歌,我和他们去监听室。”
监听室里,毕文谦坐在控制台前,背对着万鹏和王京云,手轻轻在机器上抚摸。80年代的控制台,他既没有用过,也实在难以提起兴趣。
“这东西,听黎华说,老贵了,公司里也就她一个人会用,还是林烨教她的。按她的说法,这套设备在国内已经算很不错了,但相比日本分公司那边,整个录音室的综合水平,却还是要差一些。”
“华华从来是一个勤奋的好姑娘。”万鹏坐在毕文谦斜后方,再加上王京云,三人形成了一个“品”字。
“有些人觉得中国的文化作品不如外国,其实,我们这个时代,是有艺术,缺技术。”毕文谦的思维没有和万鹏在一个频道,“去过日本,亲眼见过日本,再回头看看国内,一些人对于外国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向往。我很担心啊……担心几十年后,我们会陷入有技术缺艺术的困局。”
王京云不太明白:“你这想法……我听不出其中的逻辑。”
毕文谦回头看了他一眼,把座位挪了180度,双手合在腹前,身子靠着椅背,口吻淡漠:“艺术是文化的一种形式。如果产生了一种认为外国的文化比本土的文化更优越的思潮,那么结果必然是整个国家的从业者对于本土文化的继承、挖掘、思考、发扬渐渐丧失,而像我们这样一个国家,大多数人都出国实地考察是不现实的,他们只会接收着道听途说的外国文化,在这样的基础上,是不可能结出真正有深度的果实的。可一个大国的文化产业,不可能只凭少数几个人来支撑——既放弃了本土文化,又学不好外国文化,自然,也就没有艺术滋生的土壤了。”
“可是……”
毕文谦摆摆手,止住了王京云的话:“也许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也许是我杞人忧天吧……不过,一个丧失了自身文化底蕴的国家,无论是自己放弃还是被外人破坏,它的结果都会是陷入一种精神上的矛盾。有矛盾其实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因为矛盾意味着辨思,真正可怕的,是连辨思都没有,彻底沦为别人的精神殖民地。”
或许,作为穿越者的烦恼之一,就是无法让“土著”很简单的相信一些“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未来”。
万鹏双手托在把手上,默然不语;王京云却在点点头之后又摇头,还是不大相信:“你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但是……有些过于严重了吧?”
“严重吗?”毕文谦呵呵笑了两声,话是对王京云说,视线却更多看向万鹏,“我在黎华给我的那些资料里,读到过一篇文章,我觉得很有意义,所以把它其中一些内容背了下来,不是因为文采有多好。虽然我比你小,但当一当转转手的老师还是勉强可以的。”
这话不太厚道,王京云脸上虽然还是捉摸不定的表情,但眼神却略微不爽。
毕文谦却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把眼睛完全对着万鹏了。
“这篇文章,是美国前中央情报局局长杜勒斯在1953年的一次演讲。”
“我们将倾其所有,拿出所有的黄金,全部物质力量,把人们塑造成我们需要的样子,让他们听我们的。”
“人的脑子,人的意识,是会变的。只要把脑子弄乱,我们就能不知不觉改变人们的价值观念,并迫使他们相信一种经过偷换的价值观念。用什么办法来做?我们一定要在苏联内部找到同意我们思想意识的人,找到我们的同盟军。”
“一场就其规模而言无与伦比的悲剧——一个最不屈的人民遭到毁灭的悲剧——将会一幕接一幕地上演,他们的自我意识将无可挽回地走向消亡。比方说,我们将从文学和艺术中逐渐地抹去他们的社会存在,我们将训练那些艺术家,打消他们想表现或研究那些发生在人民群众深层的过程的兴趣。文学,戏剧,电影——一切都将表现和歌颂人类最卑劣的情感。我们将使用一切办法去支持和抬举一批所谓的艺术家,让他们往人类的意识中灌输性崇拜、暴力崇拜、暴虐狂崇拜、背叛行为崇拜,总之是对一切不道德行为的崇拜。在国家管理中,我们要制造混乱和无所适从。”
“我们将不知不觉地,但积极地和经常不断地促进官员的恣意妄为,让他们贪贿无度,丧失原则。官僚主义和拖沓推诿将被视为善举,而诚信和正派将被人耻笑,变成人所不齿和不合时宜的东西。无赖和无耻、欺骗和谎言、酗酒和吸毒、人防人赛过惧怕野兽、羞耻之心的缺失、叛卖、民族主义和民族仇恨。”
“只有少数人,极少数人,才能感觉到或者认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会把这些人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把他们变成众人耻笑的对象;我们会找到毁谤他们的办法,宣布他们是社会渣滓。我们要把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根挖出来,把精神道德的基础庸俗化并加以清除。我们将以这种方法一代接一代地动摇和破坏列·宁主义的狂热。我们要从青少年抓起,要把主要的赌注押在青年身上,要让它变质、发霉、腐烂。我们要把他们变成无耻之徒、庸人和世界主义者。我们一定要做到。”
从头到尾,毕文谦都再没有把视线从万鹏身上移动过。
“王京云以前主要的精力在哪个方向,我并不清楚,但是万鹏,听黎华说,你认真研究过苏联的情况,你觉得,苏联这些年来的一些事情,和30年前的美国中情局局长的战略计划有多少联动的细节呢?进一步地说,同样的问题,对照我们中国自身近几年的一些思潮,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观呢?”
王京云早就顺着毕文谦的目光看向了万鹏。当毕文谦点了万鹏的名时,王京云看到万鹏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当毕文谦说到最后时,他发现万鹏已经不自然地握紧了拳头。
监控室里一阵死寂的沉默。
“……这才是你这么敌视美国的真正原因?”
终于,万鹏掏出手绢,一边问,一边擦着脑门上的冷汗。
“他,配吗?”
简单的三个字,近乎傲慢的口吻,让王京云终于直观地体会到了万鹏不止一次和他提过的,属于毕文谦的让人莫名其妙却又极其强大的自信。
属于中国90后的自信,经历过10年代的中国人的自信,80年代的中国人难以理解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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