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州体系

　　将大略事宜吩咐下去后，杨广回到寝殿沐浴一番，养足精神准备晚上的家宴。

　　申时三刻，在京所有杨氏族亲皆到了宫中。公主、藩王妃及各家女眷由皇后招待，杨氏宗亲藩王则和杨广一起宴饮。

　　中华殿向来是隋朝举行大型宴会所在，其殿名乃是杨坚亲笔写就。此时的中华殿灯火通明，大殿两侧摆放着数十张案桌。杨氏旁支众人居右，藩王子嗣和驸马都尉们居左。

　　与杨氏旁支众人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不同，左侧的藩王驸马们一个个都板着张脸不言不语，唯有原太子杨勇一个人喝着闷酒。

　　杨广带着两个儿子走进大殿后，看到这泾渭分明的场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都是原主造的孽啊，杨氏旁支就不说了。单说这杨家的藩王亲眷，双方虽然不能说是仇深似海但也相差不多了。

　　要知道杨广兄弟五个可都是亲的，他爹杨坚以前还和人夸耀五个儿子是亲兄弟不会发生内讧呢。如今他死了不到一年老二就把所有的兄弟侄子都给圈禁了。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些杨氏子弟甚至活不到明年，除了早就病死的老三家的几个儿子外，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古代皇权争夺是非常残酷的，如果从黄帝开始到清朝灭亡，中国一共存在过558位帝王。从秦始皇算的话就是二百三十五个人。皇帝的平均寿命是三十九岁，大部分都是死于疾病，剩下的篡位弑君、荒淫暴死、服食丹药各种都有，每次皇位的更替都伴随着血腥杀戮。

　　特别是晋朝八王之乱，谁也没想到一次内讧就让一个强大的国家直接走向衰亡。八王之乱后的惨状大家都记忆犹新。所以南北朝时期对于藩王的管制是非常严的，凡是参与到皇位争夺的都没有好下场。

　　你有造反的能力，这就是你的罪过。带兵的将军都不能容何况是带兵的皇子呢。

　　奥斯曼帝国的弑兄法更是个中翘楚。为了控制皇室内斗，新一任苏丹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杀死是合法的。便是后世传扬的苏莱曼也不能幸免，他的子嗣依旧是互相残杀。不过他自己运气不错，他爹为了保护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在他上任前亲自将自己的子嗣全部杀了。

　　这种法令虽然残酷但是有效，奥斯曼帝国立国600多年。皇室斗争虽然激烈，但却从未被篡位，或许这就是丛林法则吧，只有最强者才能支撑帝国！

　　不过这种法令在华夏是很难通过的，历朝都是以孝治国的。弑兄诛弟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孝顺，杨广本身也没有那么大的杀心。他可是新时代四有青年，杀那些罪大恶极的还行，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子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虽然感情不深但你让他全杀掉他也下不去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广挥了挥手，身后的新任大宦官王朝在便叫停歌舞。待乐师与歌姬退下后，杨广微微颔首示意。

　　“来了”，杨氏宗亲心道一声，杨广登基之后，对于杨氏宗亲不咸不淡。除了先帝出殡那几天还有联系外，后来就是一副公事公办无事滚蛋的样子，搞得大家都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想法。

　　果然，杨广开口道：“今日乃我杨氏家宴，在座的有朕的叔伯、兄弟、子侄。朕登基至今一直忙于国事，如今正值闲暇，朕也知道大家都有一些疑惑。今日诸位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不论什么朕都恕你们无罪。

　　一众杨氏宗亲也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都挂着一副笑脸客客气气的表示皇帝忙于政事那是为国为民，我们一切都听皇帝的。

　　而藩王那边就比较冷淡了，除了早死的孝王杨俊的两个儿子和杨广的女婿宇文化及比较殷勤，其他的人就只能说面上还算过得去。

　　就在此时，原本独自喝闷酒的杨勇忽然起来指着杨广说道：“老二，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夺我皇位，那是我有眼无珠错信了你。成王败寇我也没甚好说的，可父皇驾崩那日你为何不杀了我，你留着我是想羞辱我吗。”

　　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众人都把头埋的低低的装没听见。深怕一露头被杨广注意到。一个是当朝皇帝一个是前任太子，这等皇家秘闻听到了还能有好。

　　“大胆。”原本在杨广身后侍立的王朝在出声呵斥。别人能装听不到，他可不行，身为皇帝贴身宦官，此时不出面，要他何用。

　　“陛下息怒，我父酒喝多了，还望陛下恕罪。”杨勇的几个儿子纷纷出列跪地恳求。

　　杨广心里也是一阵mmp，谁知道原主为什么不杀你。历史上你就死在那天了呀，难道是被我蝴蝶没了。没办法自己的锅跪着也得背啊。只见他和颜悦色的说道：“皇兄说笑了，我们兄弟一母所出，亲兄弟是也。朕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朕当这皇帝也是不得已为之。本来就觉得亏欠皇兄甚多，哪里还敢有加害皇兄的想法呢。”

　　停了停，杨广长叹一声，道：“也不怪兄长怨朕，长久以来，朕心中总有一个疑问得不到解答，今日便说出来与众位叔伯兄弟一同参详。

　　”自始皇帝废分封改郡县至今已有九百多年了，郡县制的好处诸位也都清楚，可为何历朝历代仍然要分封呢，如此封了废，废了封又有什么意义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秦汉魏晋南北朝历经千年，没有哪一个朝代没有藩王内乱的，可为什么还要封呢。不就是开国皇帝为了镇压地方吗，一方面给自己的儿子们一个安身之所，另一方面可以有效利用地方资源。毕竟疆域越大国家控制力越低，一旦有人造反叛乱，藩王进可以起兵勤王，退可以保存自身使得皇族不会绝嗣。

　　但后面的皇帝对于这些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兄弟们就比较讨厌了，赵老大说的很透彻：“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于是一代代的削藩、起兵、封王、削藩，轮回不休，国家大部分的力量都被牵制在内斗上。

　　这些大家都知道可就是不能说呀，特别是太子。难道你能对你爹说，不要封你的儿子为王了，他以后会造我的反。

　　不能呀，不但如此做太子的还得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老子说要封到偏远地区，你就得表示那太苦了，我不忍心，还是将弟弟们封到繁华地区享福吧。

　　很恶心，但也很现实，哪一个做父亲的不想让孩子过的好点。哪怕明知道不对他也下不去手。汉宣帝就说过:乱我家者，必太子也。都看得这么清了也没见他废掉太子。

　　看了看众人，杨广又追问道：“既然分封的弊病这么多，那为什么武王依然要分封呢，他看不到吗。”

　　这下众人干脆装聋作哑不作声了，这都扯到武王了还让人怎么说。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周武王还要英明吗，杨广表示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看到众人都不说话，杨广也不想再演了。毕竟自己不是师范学院毕业的又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于是他干脆把话题挑明：朕以为，分封制是对的，但要看如何去运用它，武王制定分封虽有春秋战国之乱，却是弘扬了我汉家文明，至始皇帝一统六国，疆域远胜西周，天下子民谁不心慕我汉家文化。

　　郡县制确实更利于国家统一，但以我大隋疆域来说，政令从长安发出，到西陲的且末郡要半个月，到东疆的辽东郡也要十天，至于南海交趾郡更是要半个月，疆域之大事务之多不可数也，朕闻，始皇帝每天查阅政事要看数百斤竹简，阅读到半夜才能休息，朕虽不凡亦不及也。那些剩下的边远地区的奏折朕就能不管吗。”

　　众人纷纷表示自己有罪让皇帝受累了。这不是坑人吗，要说不行，结果皇帝累死了算谁的，要说行，地方上出了事谁负责。众人心里纷纷吐槽，皇帝你变了，你不在是以前那个和蔼可亲礼贤下士的晋王了。“

　　“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我隋朝也摆脱不了这治乱循环的周期律。朕苦思良久，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以供诸位参考。”

　　“朕前几日已下诏，命军机处调集军队准备讨伐云南蛮夷，朕愿意以云南之地为诸兄弟藩国，国内军政钱粮大小事宜皆有国君决之。”

　　这番话一出，众人都惊呆了，这皇帝怎的如此大气，当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啊。不过吐槽归吐槽，该捧的场还得接着捧：“臣等愚鲁，还请陛下明示。”

　　”朕欲仿古之九服体系划定三州，以大隋现有疆土为神州，神州大地日后永不封建，神州之外千里之内是为中州，中州之地封建皇子，中州以外为边州，边州之地凡有功之臣、诸王子嗣皆可分封建制。“

　　”凡封国除例行朝贡外不可互相攻打侵占欲扩其土只可向外不得入内，诸王封建所需钱粮，朕一体拨付，每位兄弟十万贯，所需官吏人丁亦由各王自行招募。“

　　”此法便是朕想出来的良药，但欲行此法朕就必须登临大位，如此方可使我隋朝免受劫难，却是对不住皇兄了。“

　　此言一出，不只是藩王便是杨氏旁支诸人也都呆住了。且不管杨广为什么夺权，能有分封这种好事就不错了。要知道来之前他们都是被圈禁在内吏省，有一天没一天的板着指头过日子。过往的尊严都伴随着权势一起消散，便是想吃的好点也得给那些以前他们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小宦官送礼。经过这一遭他们比什么都清楚地位的重要性，所以这次机会他们都不想错过。

　　不就是边远地区吗，不就是蛮夷过多不服王化吗。头再硬还能硬过刀，如此坐北朝南称孤道寡的机会可比以前那种民不符实的藩王强多了，更何况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于是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山呼万岁，便是连前太子杨勇也心甘情愿的跪下了。

　　要是能活，谁愿意去死呢，更何况杨勇本身并不是个很有志气的人，他就是一个好色老实的文艺青年，当太子是因为他第一个出生，其实本身没什么野心。即便是开头那番话也是他多年的怨气累积，说完他就有点后悔。没有立刻求饶不过是自尊心强撑着罢了，现在有这等好机会，杨广即便是为了示恩，为了取信于人，也得给他封个好地方，这样一想，他就更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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