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于寂静中破茧而出（2）
与整整四层楼的庄园相比起来，这间隐藏在重重机关下的密室太过窄小。积累的灰尘和长久未流通的空气仿佛是剧毒一般，阻碍着人继续探索。
强烈的霉味伴随着不见天日的密室重见阳光，将过去的罪行、恶行，一一展现在她们面前。
天文厌恶的捂住鼻子，迈进阴暗的密室。
依靠着从她身后的天窗照进来一抹阳光，才能勉强看清密室内的情景，嗅觉灵敏的露西更是厌恶的退开好远。
“铁锈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排泄物...之类的东西。看来和我想的一样啊。”
天文面色难看的用空着的手扇着风，期望着难闻的味道稍稍远离自己。
“啊呀呀呀，真恶心，里面到底是什么？”
露西缩着身子躲在床后面，只探出一个脑袋，望着天文的背影。
“你还是别知道为好。”
天文俯下身子，检查着密室里留下来的痕迹，她画出‘照明’的符文，点亮了密室。
这间密室就是‘牢笼’。
四周的墙壁用学院制的隔音材料包裹起来，这是学院为了关押有精神疾病的魔法使而设计出的材质，不仅能有效隔音，还能防止其中的人自残。
除此之外，房间里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满是血迹的拷问道具、曾是人类身体一部分的东西，要是露西看到这幅场景，恐怕得尖叫起来吧。
天文眯起眼睛，她从挎包里取出大量的试管和镊子，和一双洁白的连指手套。
带上手套后，她就开始收集着各处残留的痕迹。
大概花了近半小时，天文才做完收集工作，最后她望了一眼这间密室，确认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她忽然看到在柔软的墙壁的缝隙，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她尝试着将那东西完整的取出来，那是揉成一团的材质不明的便条。
离开密室，天文长舒一口气，她把分析用的试管插在腰带的挂槽里，就走到露西旁边半跪下来，在床铺上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展开便条。
随着便条上的字迹映入两人眼帘，露西终于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
“诅咒...吗？”
天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便条上是血淋淋的字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但那饱含着怨恨的字迹仍然让人感到极度的不适。
‘下地狱吧’。
“...果然，是人口交易吗？”
露西担忧的看着这张便签。
“是呢，也难怪会染上热病，”天文脸上少见的浮现出怒意，“那些垃圾不仅委托黑暗兄弟会带来尸体，恐怕也进行着人口交易，少部分就被他们自己‘消化’了吧。”
“根据阁楼的陈设，那些垃圾也亲手弄出来不少尸体，随后就丢给红蝶当做研究材料，还真是懂得处理呢...呵，只可惜没能把这些屋子一起处理掉。”
露西悄悄转过头，看着天文阴沉的脸，她吞了吞口水，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发言。
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和同情。
“这张纸条的材质很奇怪啊。”
“纸条？”
听到露西的声音，天文才回到往常的商用表情，她摇摇头，摇摇头。
“这可不是什么纸，难道你觉得这些垃圾还会留下任何善意吗？你的好奇心先收一收吧，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当然，你可以自己猜一猜，猜对了也只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而已。”
“...但我还是想知道。”
“那就好好想想吧。”
说完，天文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将便签小心翼翼的收进进去，从袋子外面也能看见字迹。
把便签收进挎包的隔层里，天文站起身。
“露西，你一个人能行吗？”
“...什么？”
女孩呆愣愣的看着天文，看到她的模样，天文又不由得担忧起来，扶着额头。
“...算了，我去联络朔夜，接下来...就让我们去收集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什么？”
“名单，或者说族谱。通常逃亡的时候，这些大家族的人最喜欢带着这玩意，只希望没被那些垃圾带走。然后去找剩下来的那个男人确认一下到底哪些人逃掉了，活下来了。”
只在这时，敏锐的露西感受到了天文一闪即逝的杀意，和她面对红蝶时完全不同的，饱含着几乎溢出的愤怒和魔力。只有短短瞬间，天文马上就回到了往常的样子，她就伸着懒腰。
“嘛，这功劳就让给朔夜好了，也正好卖她点人情。”
天文看似悠闲的往楼下走去，露西望着她的背影，张口想说什么，但却又被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安慰的话，道歉的话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她一时间只能望着那有些陌生的背影渐渐远去。
但天文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过身，用一如往常的笑容面对着露西。
“怎么了？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可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过？
露西猛地站起来，她几次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明明是自己说出那种话，但事到如今却在害怕吗？
天文静静的望着她，刻板的笑容不知不觉中让露西面向自己的罪状。
无收敛的好奇心终有一日会伤害别人，天文深知这一点，她也害怕这一点，所以来到这个小镇时，她才会迫切的想要离开，她并不是害怕真相，而是害怕真相背后的东西。
有些事情正如天文所说，不知道才比较幸福，即便如此，露西还是没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她不理解这个世界，也没能理解自己。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真相。
“...我还是想知道！”
“这事件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多半也能猜出来，我不会害怕这件事...我想知道！文文你不是从没杀过人吗？为什么明明知道红蝶怀着那种痛苦，你还是能面无表情的下手？！为什么你知道了真相还能这么轻松？我不理解...我害怕无知，如果继续一无所知下去，我担心我连你也会害怕啊！”
仿佛在舞台前扭捏紧张的演员，总算登上了舞台后，放下了所有负担，顺势作出了所有表演一样，露西把自己的想法坦诚的展露给舞台前唯一的观众，尽管眼角含着泪水，她仍然没有退缩。
是惊愕吗？应该不是吧，天文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露西认真向她吐露心声时，一直把自己的一切都当做秘密的天文反倒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事情含糊其辞，才让露西产生了这种担忧吧。她看起来确实在为这件事苦恼，可是...天文又该如实向她一一说明吗？
不，作为旅途之中难得的同伴，也是早就习惯了孤独的家伙为数不多可以投以寄托的存在，天文认为自己有必要回答。
姑且...让这孩子了解一下身为‘贤者的弟子’的自己吧。
“那好吧，先换个地方，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谈论我自己的事情。”
“啊...对不起。”
“呀，你还真是可爱呢，认真的思考着这种事情，比起现在的某些人类和魔法使要可爱得多。”
特别是自己和自己那个师傅。天文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那个，去哪里？”
露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就去...庙里吧，就当是消磨时间。”
“嗯...”
虽说是要去庙里再谈这件事，但离开宅子的时候，天文看到心不在焉的露西，也不禁觉得有些内疚。
再次翻越围墙的时候，天文便顺势一把抱起露西，在露西的惊呼声中从墙上一跃而过。
“啊...呀呀呀呀！！！”
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她脸上既没有害羞也没有。
“...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没画符文？”
“这就得从月之贤者的研究说起了，这可是个更久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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