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丹城（三）
韩超听完袁贺的话，心头不由得有些紧张。他面对活人凶恶，但是对妖鬼可不敢横。
袁贺说明厉害，也是存了希望能够劝住江远不要去那种阴邪之地。
而江远却不以为然：
“情况我清楚了，行程不变，明天继续前往耿家堡。具体的路程和水食，你们下去准备吧。”
韩超和袁贺见得江远一意孤行，便也只能行礼退下。
房间之内只剩下了江远一人，他起身推开窗户，阴冷的寒气瞬时涌入屋内，使得通红的火盆散发的热度消散一空。
“请鬼，瑰石散......有意思。”
江远微微发笑，他的视线望向丹城夜里的大街小巷。
即便入了夜，这里的争斗似乎并没有平息。
黑暗的深巷之中，还能听出活人在厮杀中发出的怒吼和惨叫。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建筑被引燃，火光腾腾。
这个城市，被近十年以来没有过的黑暗所笼罩。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江远皱起眉，她来干什么？
“进来！”江远沉声说道。
房门打开，只见白日里客栈里头那名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来到江远身后，低声问道：
“公子，需要丫鬟婢女吗？我已经托人将爹爹和弟弟安葬了，我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
江远回身问道：
“你能做什么？”
少女一言不发，默默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江远颇为无奈，他制止少女：
“我不是那种人，也不需要什么婢女。抱歉了姑娘，请回吧。”
少女面色一黯，随后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打扰公子了。”
说完之后，少女转身缓缓离开，临走之际为江远关上了房门。
江远继续望着窗外景物，心中开始思考着关于请鬼和瑰石散，它们背后会有怎样的奥秘。
重点并非是在请鬼，具有灵智的妖鬼取舍利弊，与活人勾结获取更多血肉，这一点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而那瑰石散，倒是却让江远好奇。究竟它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才会让妖鬼厌恶？
正想着，江远耳中忽然听到了楼下桌子倾倒之声，以及其他一些不寻常的响动。
“这......何苦......”
江远叹了口，他犹豫了一会，本不愿理会。
但是最终，江远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间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大厅。
大厅之中晦暗不明，客栈外白雪反射出的月光从窗缝和门缝之间投入，铺在地面如同一层寒霜。
只见一根麻绳从上到下绷直，少女的脖子吊在了上面，身体随着绳子微微摇晃。她已经不再挣扎只是微微抽搐，不过却是已经活不成了。
江远抬起手，只需要朝着少女注入一些鬼气，就能让她成为妖鬼，以另外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少女已经决定离开，自己又何必强留？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不想干的人而已。
妖鬼凶恶，活人亦是如此。
就连自己，双手不也一样沾染无辜鲜血。
江远推开客栈的大门，来到了空荡荡的街道上。
大街上积雪很厚，已经看不到路人，家家户户黑灯熄火，只在远处还能听到惨叫和哭泣。
穹顶照下的幽寒月光，将江远的声影在积雪上拉的很长。
他取出腰间水袋，放出了红姨和颜怡两只妖鬼。
“实在不想大动干戈啊.......”
江远说道：
“跟我走，让这个丹城的夜，更黑、更冷一些。”
……
一座民宅之内，闯入了一帮手持尖刀的恶徒，他们将民宅里的男人杀死，将妻女按在了床上。
淫笑和哭泣在房屋之内不断传出。
这个时候，忽然一红一黑两道幽幽的身影飘进了民宅之中，随后宅子里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当两道身影离开之后，只有满脸惊恐的妻女望着地上和墙上的鲜血在哭泣。
……
一家商铺之内，一群壮汉正在往马车上搬运抢夺而来的财物。在商铺门口，则躺着店家冰冷的尸体。
甚至为了赃物，这帮壮汉还在大打出手，互相残杀。
在某个时刻，他们都惊异地停了下来，望向街道另一头。
只见两个满脸惨白、脚不着地的女子在缓缓地朝着他们飘来。
壮汉们自然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他惊恐地叫着拔腿逃窜。
可是他们再快，又怎么快得过两个女鬼。
随着惨叫平息之后，铺雪地上什么也没剩，只有一个个被热血融开积雪留下的小坑。
……
一座书院之外，几名少年少女正在手持火把，在书院周围纵火。
熊熊大火很快吞噬的书院，烈火之中，看守书院的老学究发出凄厉的惨叫。
少年少女们眼角凶戾，望着浑身是火不断打滚惨叫的老学究哈哈大笑，宛如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两个脸色惨白的女人。
……
一条幽邃的小巷，江远的身形隐没在阴影里面，他盯着两个气息越发强大的女鬼：
“知道怎么做了吧？”
红姨咯咯笑道：
“原来主人不喜恶人，奴家定为主人铲除这丹城里的凶恶之徒。”
颜怡对于杀恶人也没有排斥，她只是补充道：
“罪不至死之人，可否放过？”
“这你们自己定夺，”江远说道，“抓紧时间，以后可没有这样放纵你们的机会。天亮前回客栈，别让人看到。”
红姨当即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去，颜怡担忧红姨做出过分之举，便也跟着她以便劝阻。
江远突然笑道：
“别想着逃跑，我会看着你们，你们跑不过我的。”
红姨和颜怡浑身皆微微一滞，随后飞快离去。
江远则一个人返回了客栈，少女的尸体还在挂在绳索上。
他将少女的尸体取下，放置在了桌子上，又取了一块布盖住少女的脸庞。
随后江远浑身涌出鬼气，开始进入幽之形态。
他一双白森森的眼睛从浓郁的鬼气之中出现，独特的视角在丹城之中没有阻碍。
江远能够清晰地看到，两道浓郁的鬼气在城中游荡，随着它们所过之处，活人的生机在飞快断绝。
自己说会盯着她们，并非一句空话。
让江远诧异的是，丹城之中竟然也还有几个强大的生机。
“公族世家子弟吗？”
那几个强大的活人生机有的蛰伏不动；有的则靠近了捕食活人的两个女鬼，似乎暗中观察了一阵之后，逐渐离开。
对于这些，江远没有过多关注。他们不招惹自己和两个女鬼，自己也懒得理会他们。
那些活人生机虽然强大，但是却还远远达不到威胁自己的程度。
江远的心思，则是继续放在了自己目前的状态上。
幽之形态的技能，江远还需要慢慢研究。
只不过目前自己刚刚进入幽之形态，还未完全成熟，有一些强大的技能尚未能施展。
不过一些小技能，江远倒是可以尝试。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转过身，只见少女体内的魂魄已经脱离死去的驱壳，在茫然地望着自己。
随后，少女的魂魄开始消散，慢慢消失在天地之间，化为了这片天地的一部分，似乎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
江远还是以这样的视角来看普通人死去后魂魄。
这些亡魂，活人肉眼无法看到，也无法察觉。
若非江远进入到了幽之形态，也还不能发现。
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太平镇那个夜晚，自己见到的天上大洞。
镇中百姓的魂魄，在进入大洞的那一瞬间，自己当时用肉眼也能够看到。
随着自己越发强大，江远才逐渐感受到那个大洞的可怕。
那是一种江远至今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东西。
“献祭场......永恒迷雾......”
陆俊生曾告诉过自己，公族世家曾模仿神秘的献祭场来举行活人祭祀，从而来保证血脉传承不会衰退。
而这一切，与活人的灵魂，是否又有着某种联系呢？
想到这里，江远都忍不住起了吞食一个活人的魂魄试试。
不过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鬼类也算得上是被污染的灵魂，自己也吃过不少，也没见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他开始静下心来，一边盯着两只妖鬼的进展，一边继续研究着自己幽之形态的能量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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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丹城另外一角，另外一家客栈之中。
一老一少聚在一间客房内，正是白日里的瞎眼老者和绝色少女。
他们站在窗边，通过大开的窗户观察着黑夜里的一切。
惨叫声顺着特定的方向在丹城蔓延，黑暗之中有人惊恐地大叫着有妖鬼，但是这叫声也飞快消失。
少女盯着手中的阴极罗盘，指针的转动随着惨叫声不断发出的方向而移动。
“师父，”少女说道，“这丹城的妖鬼太张狂放肆了！白日里躲在客栈里害人，如今入夜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到处捕杀活人！”
老者一双瞎眼没有聚焦地投向远方黑暗：
“是啊......做得太过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少女跟着说道：
“师父，我们出去降妖伏鬼吧！再这样下去，这丹城之中恐怕都没有人能存活了！到时候那妖鬼吃完了丹城的人，还不知道能变得多强大，到时候我们就打不过了！”
老者摇了摇头：
“你还是太毛躁，仔细听听。”
“听什么啊？”少女如同老者所说，失去了耐心。
老者说道：
“你有眼睛能够视物，却忽略了耳朵。听，妖鬼所过之处，有些什么声音。”
少女闭上眼睛，竖起耳朵细细地听。过了好一阵，她才睁开眼睛诧异说道：
“是人声！妖鬼经过的地方，人并没有死绝！那妖鬼是在......有选择性地杀人！”
老者点点头：
“并且，妖鬼杀人的效率也很低，它们似乎是在考察完杀人对象之后才下手......所以这事情不简单啊......今夜打起精神戒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客栈一步！”
“哦......”少女听得老者语气严厉，便也只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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