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合理的合理
“Action！”
李睿一袭和服端坐在转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打开的英文版的《人体解刨学》，面带微笑地看着战战兢兢走进来的于飞鸿。
“砰！”铁门被重重关上。
于飞鸿刚刚准备回过身来面对李睿，就听见“停！”
这一声赫然是坐在她对面的李睿喊的。
只见他站起来，道：“于老师，你刚才听到关门的声音应该要有反应。”
“反应？”
于飞鸿微一皱眉，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点头道：“我知道了，导演。”
之前半夜被拖出去的白小年至今下落不明，李宁玉是第二个被带出来的，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有所反应，更何况是这么响的关门声。
于飞鸿暗自责怪自己怎么连这点都没想到，同时心里那股刚才被李睿突然喊停的不悦情绪稍稍减缓了几分。
“再来，Action！”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高导颇为郁闷，刚才他也看出毛病来了，只是被李睿抢先喊了停。这可是严重打击了他作为执行导演的威信。
随着铁门重重被关上，于飞鸿下意识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这才转过身来。
这场戏在原版中被剪成了好几个部分穿插在剧情发展中，而且还有穿帮的地方，明明李宁玉进门的时候旗袍外面还穿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镜头一转，等她再次站在武田面前的时候，那件羊绒大衣不翼而飞了，身上就剩下那件青黑色带印花的无袖旗袍。
于飞鸿微微侧身对着李睿，头顶的防爆灯发出的橘色光线洒满了她半个身子，为了表达紧张的心理状态，她的双手十指交叉捏在一起。
李睿合上手里的书，看着她道：“你的男朋友是话剧演员刘林宗？”
于飞鸿陡然一惊，诧异地看了看李睿。
刘林宗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她一直在为他担心而寡寡郁欢。
“你们是不是已经差不多一周没有见面了？”
“是的。”她微微点头。
“他在宪兵队。”
李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给出了答案。
于飞鸿一愣，忙问道：“他在宪兵队干什么？”
“宪兵队是干什么的？”
这句话后面原本还有一句台词叫“你难道不知道？”但是李睿感觉作为潜台词不说出来反而效果更好。
他戏谑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中的书放下，然后拿起那张李宁玉的简历。
而于飞鸿站在原地，嘴巴微微一张，面露吃惊之色，但她没有动，只是睁大的眼睛中那墨色的眸子跟着对方移动。
“咔！”
一个镜头结束。
“怎么样？”这个镜头李睿感觉不。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老高，稍稍沉吟了一番，才道：“可以过。”
“那……”
李睿刚想说准备下一个镜头，就被于飞鸿打断道：“导演，再来一条吧。”
其实这些天来，一直坐在监视器后面，学习导演的于飞鸿亲眼目睹了周讯那炸裂的演技，作为片中的另一位女主角，她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她不敢说一定要比周讯演的好，但至少不能比她差。在刚才的这个镜头里，她感觉自己似乎还没有完全放开，有几个细小的环节还可以微调，便主动要求再来一条。
“好，那就再来一条。”李睿从善如流。
只是第二条于老师显然有些用力过猛，可能她自己也感觉到，咬咬牙，不屈不挠道：“再来！”
“好！”
然后……
就这一个镜头足足拍了五条。
下面的镜头才是真正要考验于老师演技的时候。
只是拍到一半，李睿又忍不住喊停了。
“于老师，当李宁玉得知她的男朋友已经被抓进了宪兵队，她满脑子都是在担心刘林宗的安危，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注意武田在做什么，说什么。”
说实话，在对人物的心理的理解方面，于老师显然不如周讯。也许这是科班出身的演员的一种通病，表演太过注重全面性，既想表现出心理的波动，又要注意对手的表演，这样看似很合理，实际上她的表演是流于表面。
李宁玉对刘林宗的爱是执着的，正是由于这种执着，才会让她忘记了紧张，忘记了恐惧；才会暴露出她的缺陷，而在这种情境下，她的不合理反应反倒是变的合理了。
“再来！”
“停，于老师，你的情绪还不够，你的注意力不应该被我的话吸引……重来！”
“停，还是不行！”
“重来！”
……
“咔！”
一连拍了七八条，最后连高群舒都忍不住，冒出来喊停。
于老师还真有种不服输的劲儿，主动道：“再来。”
李睿却摇摇头，回头从摄影、灯光，还有高举着话筒的录音师摆摆手道：“休息十分钟。”
然后也对脸色难看的于飞鸿道：“于老师，你也先休息一会儿，再仔细理一理你的这个人物。我总感觉你还没有进入李宁玉的内心，要不然后面的戏也都不好把握。”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演员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能是出于理解上的偏差或者是多年的习惯使然，但演着演着就容易跑偏。明明一开始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走着走着，绕了道弧线，又走回自己的老路。
李睿不太好意思开口骂人，只能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直到对方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不再跑偏。
但尽管他尽可能的说的很客气，但于飞鸿还是涨红了脸，人家可是一向很骄傲的。
李睿见状，赶紧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出去，给于老师一个安静思考的环境，也免得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
走到门外，他习惯性地掏烟，结果摸了个空，他都忘了自己现在穿的是和服，压根就没口袋。
“导演，来！”
谦哥颠颠地跑过来，主动递上一根烟过来，还是100s阔版的那种三五。
李睿看着他现在利索的腿脚，故意道：“谦哥，你这脚是好了，可你瘸腿走路的样子不会忘了吧？”
“哪能呢？”余谦赶紧道，“你是知道的，我打小就学相声。相声讲究什么？说学逗唱啊！那可都是基本功。来，你看看，我现在就给你学学瘸子走路的模样。”
说着，他还可以特意跑到一个群演的身边摘下他的军帽，歪戴在只的头上，把手里夹着的烟往嘴里一叼，可能是为了防止从烟头袅袅升起的烟雾呛着眼睛，靠近烟雾升起的那只眼睛还刻意眯了起来。
看到他这副样子，李睿就知道这段时间谦哥也没闲着，显然把瘸子这个人物给琢磨透了。他在剧本里针对瘸子这个人物描述是四十多岁，为人邋遢，是司令部里的清洁工。
四十多岁，还瘸了一条腿，显然是个老兵油子。余谦歪戴军帽显然突出这个人物的特点之外，还从侧面说明了这个人不讲究，邋遢；同时他是清洁工，清洁工是经常需要两只手干活，所以他也习惯抽烟的时候把烟一直叼在嘴上。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学瘸子瘸腿走路的样子，还别说，看着比原版里倪大宏老师的还要地道。当即引来旁边围观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们的一阵欢呼起哄。
当咱们谦哥用傲娇的小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李睿马上笑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抽完一根烟，当他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于飞鸿勉强笑了笑道：“外面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其实她心里挺不爽，刚才外面闹哄哄的，显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没什么，就是戏里的那个送情报的瘸子，我想让谦哥客串。刚才他在那儿正学着呢，没想到他把这个人物琢磨的还真挺透彻的，跟我想象中的那个人物一模一样，尤其是那走路的样子，简直绝了！”李睿笑道。
李睿说的随意，但于飞鸿却心里一动，但很快又不由皱起了眉头，刚才一刹那她好象抓住了什么东西，但是又一时讲不清这个东西或者说这种感觉是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导演，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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