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灵素
从昏暗中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粗糙的皮肤，硬朗的轮廓，五官俱在，似乎并没有缺少什么东西。
“都在、还好……”他微微松了口气，手掌垂了下来。
“噗嗤——”
压抑了许久的笑声轰然响起，秦司正微微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脑袋微微望了过去，一张毛茸茸、憋的通红的大脸在眼瞳内不断放大。
“吗的，何方妖孽！”
一只拳头下意识的砸了过去，只是挥舞手臂的时候才发现，身子虚弱的厉害，竟然轻飘飘的使不出力气来。但拳头还是如愿以偿的砸到了对方的身上，沉闷的反震之力让他手臂一麻，全身气血翻滚，刚刚恢复的意识，险些再次昏迷过去。
“吗的，趁人之危，有本事单……单……单挑……”他声音的语调降了下来，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那张大脸，微微张了张嘴︰“吗的——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挥手掸了掸对方砸过的地方，颜听的嘴角抽了抽︰“莫非，你还想换个美人照顾你不成？”
“那、那条黑蛇呢？”秦司正微微瞪大了眼睛，想到了那条从沙丘内钻出来的黑色巨蛇。
“咳咳……自然是……跑了。”颜听听了，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不过，他的脸上原本就仿佛黑炭一般，在加上周围光线比较昏暗，秦司正自然是看不出来端倪。
“这么说，我昏迷之后，司内的兄弟也赶到了……”他伸出一只手，微微抓在了颜听的手臂上︰“有没有伤亡？”
“只是……伤了几个。”颜听咬着牙，强扯出一丝笑容，额头的青筋，却仍然微微抖动着。
“严不严重？”秦司正又问。
“没、没什么……大碍。”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的回应。
“你没骗我？”见颜听这副模样，秦司正心中顿时一沉。
“没有。”颜听微微偏过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去看他。
“你若是没有骗我，为何不敢看我，还摆出了这种难受的模样？”秦司正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事实，那原本抓住颜听手臂的五指，也开始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先松手……”颜听青筋抖动，额头有冷汗漱漱落下。
“我不松……”秦司正咬着牙，眸子已经变得通红了起来︰“告诉我，到底死了几个？”
“你、你松手——”颜听咬牙切齿的说着，那话语几乎是在怒吼一般了。
“我不松……”秦司正仍然固执的看着他。
“我最后问你一句……”颜听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松不松手？”
“我不……”
“去你吗的——”颜听猛地甩了甩手臂，努力的挣脱了他，秦司正被甩了一个跟头，脑袋撞到了一旁的土墙上。
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依稀能听到颜听骂骂咧咧的声音︰“你特么的，抓到老子伤口了——”怒吼中蕴含着悲愤的语调，那只微微扬起的手背上，似乎……正在渗着鲜红的血……
……
……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经换了一个人了，至于那个让他昏过去的“罪魁祸首”，一直都没有再次出现。
与这位人微微聊着一阵，秦司正抿了抿嘴，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前后后。
他被那条黑色巨蛇震昏的时候，前来接应的颜听也带人赶了过来，双方在荒漠之中爆发了一场大战，甚至有大妖王亲自出手，想要阻拦他们离去，要不是后来陈文玉亲自接应，颜听未必能带着他全身而退。
那一战中，颜听被那只大妖王伤了手臂，雷霆司人手也微微受了些轻伤，好在司首动用神通将他们移出了荒漠，才尚未出现太大的伤亡。
现在他们在嶓冢深处一座山村内修整，距离那黑色火焰区域足有两千余里之远。
“司首大人呢？”靠在土炕上，秦司正微微的问了一句。
那人站在炉子旁，一边烧着水，一边微微回应着︰“司首大人一直没有回来，颜大人说，司首应该是观察那些妖魔的迹象去了。”
秦司正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此地突然出现了如此之多的强大妖魔，司首前去关注一下，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伸手摸了摸额头上包扎的伤口，他龇牙咧嘴的呼了一口气︰“那……那个……颜听呢？”
“呃……”那人有些古怪的看着了他一眼，似乎想笑，但被强憋了下来︰“颜大人……似乎、似乎有公务在身，在大人醒来之前，就带人出去了。”
秦司正撇了撇嘴，然后翻身坐了起来。
“大人……”那人微微一愣，拎着水壶迎了过来︰“大人，你还有伤，不能乱动的！”
“不碍事……”秦司正伸手拨开了他，径直走向屋外︰“我出去透透气。”
那人赶紧将水壶放在地上，也一路小跑的跟了出去︰“大人——等等我！”
秦司正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偏头看着他︰“我又不是普通人，这点伤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大、大人……这是陈司首交代的……叫属下，寸步不离的跟着您。”这人微微抬起头，微微泛红的脸上，似乎还镶嵌着几颗汗珠。
秦司正看着他，突然的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在雷霆司，除了有专司争斗的人手外，自然还有一些负责后勤杂物之类的人员的，这些人的道行未必有多高，但却是一个机构运转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不过，这次潜入九幽之地，本身就是格外危险的一件事情，他不明白司首大人为什么会带一个明显是累赘的家伙进入九幽，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女娃！
“不会是陈大人的私生女吧……”他瞥了对方一眼，低声嘀咕着，但是对面那个姑娘似乎听到了什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人，您说什么？”
“呃……没什么。”秦司正的嘴角抽了抽︰“你不是想跟着嘛，那就……跟着吧！”
“是！大人。”姑娘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笑容很是腼腆。
“你……”微微走在前面，秦司正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因为神色微微有些迟疑。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捂嘴一笑︰“大人，您叫我灵素就好了。”
灵素？还好不姓陈。
暗中嘀咕了一句，秦司正微微咳嗽了一声︰“灵素姑娘，这一路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属下一直跟在陈司首的身边，大人忙着公务，自然没有注意些的。”她抿着回应着，落到秦司正的眼里，却显得和陈司首有着几分相似了。
“原来，你一直都跟在司首的身旁啊！哈哈——”秦司正微微打了个哈哈，更加认定了双方的复杂关系。
“不过灵素姑娘，这九幽之地妖魔无数，危机重重，就连老秦我都差点着了道，要不是……”他老脸微微一红，直接岔开这句︰“咳咳……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天外天好好修炼，怎么会跟着陈司首，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因为灵素会医术啊。”这姑娘理所应当的看着她，微微说道︰“司里的人受了伤，灵素会负责医治，就像大人一样，您的伤就是灵素治好的呢！”
见她有板有眼的说着，秦司正差点没笑出声音来︰“咳咳……那个，看来，灵素姑娘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他言不由衷的夸赞着，嘴角却微微抽了抽。
以他现在这种道行，若是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势，没有特殊的秘法，哪怕在高明的医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虽然长着一张粗旷的脸，但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
就这样，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在小村里走了一会儿。
大概捋清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些东西，两人开始朝着村头人口聚集较多的地方走去。
他出来走动，当然不是和灵素所说的那样单纯的透透气，只是冷不丁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势必要第一时间摸清楚周边的地形情报，作为雷霆司的一名司正，这种本能已经深入骨髓，尤其是雷霆司的人大多都不在，具体的一些事物也不明朗，这个时候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显然算不上多此一举的。
一路走下来，他发现这个村子并不大，不过是六七十户的规模，里面倒是有几个懂得修行的老人，不过，这种道行落到他眼里就算不得什么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不过，来到村头的时候，几个孩童围着的一个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微微缩卷着身子，靠在村头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这些孩童在地上捡石子丢他，他不但不反抗，反而微微抱着脸，整个人弓成了一个虾米的模样。
那些孩童一边用石子砸他，一边骂他是丑八怪，而那些坐在村头的村民对此置之不理，显得有意放纵这些孩童在欺负他。
秦司正微微眯了眯眸子，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他原本就长大高大魁梧，尤其是微微板着脸，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围在那里的几个孩童见了，微微的呆了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怪物来了”，随后几个孩童一轰而散，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里。
“这群小兔崽子……”秦司正磨了磨牙，看着那几个孩童离开的方向骂了一句。
微微的转过身，他盯着地上的那个男子，上前走了两步︰“那群小兔崽子都跑了，你还不起来。”
他这样说着，那男子却仍然抱着脑袋，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见对方没有反应，秦司正微微皱了皱眉︰“我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他微微加重了语气，那男子却还是不理睬他，站在那里盯了对方一阵，他弯下腰，伸手去拽对方的胳膊︰“你这脓包，怎么会被几个孩子吓成……呃！”见到对方露出的模样，他顿时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已经面目全非了，面部被大规模的灼伤，变得黑漆漆一片，不少皮肤微微裂开，露出了通红的血肉，鲜血凝固成痂，形成了一道道略显狰狞的伤疤。
“这……怎么回事？”他微微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松开了手。
“他来到村子就已经这样了……”一名躲在岩石后面的孩童露出了脑袋，微微开口说着︰“不是我们干的。”
“他不是你们村子的人吗？”秦司正看着他问，那孩童摇了摇头，脑袋又缩了回去。
“大、大人，他伤的很重！”身旁的灵素看了过来，让他微微沉默了片刻。
“你不是会医术嘛？”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个男子︰“去给他看看吧。”
灵素点了点头，蹲在男子面前，开始检查男子身上的伤势。
“咳咳……怎么样？”秦司正也凑了过来，微微开口问了句。
“经脉断了……”纤细素洁的手在男子身上摩挲了几下，灵素抓住那男子的胸襟，然后用力一撕︰“右臂也断了，腹部还受过剑伤……嗯？”她微微眨了眨眼睛，然后偏过头，看了秦司正一眼︰“大人……”
“什么事？”秦司正新奇的看着她。
“大人，他……”灵素咬了咬牙︰“他的身体，收到过雷霆类道法的损伤。”
“雷霆类道法？”秦司正微微一愣。
整个天下，没有比雷部，更加精通雷霆道法的了。
蹲在那里想了一阵，秦司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伤的很重？”
“很重。”灵素点了点头︰“若是不救他的话，他活不过今天的。”
“嗯？”秦司正听出了言外之意︰“你能救活他？”他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当然了，大人的伤势，就是灵素亲自治好的啊。”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倒是让秦司正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秦司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吧，那你试试看。”
听他这样说，灵素微微松了口气，挥手点在男子的颈脖处，又将他平放在地上。
纤细素洁的手微微掐了一道印，她面色庄重，手印缓缓朝着男子的身上印去，手指触碰到男子身上的时候，一道绿色的光芒微微荡漾开，微微浸入了皮肤之中。
一连掐了三道手印，打入了男子体内，灵素吐了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好了。”
她微微偏过头，却发现秦司正瞪大着眼睛盯着他。
“你……”老秦张了张嘴，微微的咽了唾沫︰“你这是什么道法？”
灵素眨了眨颜，神色有些腼腆的笑着︰“青帝长生诀啊，我父亲交给我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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