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黎明 （七）
清晨的时候，空气格外清新，似乎是昨夜下了雨的缘故，那街道两旁的槐树，还残留着清晨的雨露。
微微走到望江楼的栏杆前，眺望远方的场景，宫秀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种略显疲惫的神情，根本无法被遮掩。
作为红尘道的真传弟子，宫秀从很小的时候，就极少出来走动了，倒不是深居简出的性子在作怪，而是整个天下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安稳之所，毕竟，若是在外界暴露了身份，被那些对头所知，少不得被那些厉害的对头针对，尤其是太和宫，一直在追剿上古七道的人，要知晓，连黄泉道那种底蕴极深的道宗都无法抵挡太和宫，像它们以入世修行为己任的门派，显然不是那个天地正统的对手，而想要瞒过太和宫这种庞然大物的眼线几乎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哪怕以红尘道蛰伏的力量，也无法轻易的显现在对方的视线里。
自然而然，宫秀只能隐居在红尘道的各个据点内，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以防被太和宫推算到方位，从而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
这么多年里，宫秀呆的最久的地方大概就是南海了，无论是火焰山，还是不死山，亦或者是冰壶岛，宫秀都曾在这种绝地隐匿过。
只是，一个人呆的久了，难免会产生孤单的想法，这种情绪波动若是控制不好，不多不仅对修行无异，说不定还会滋生心魔，所以思索再三，红尘道的某位主事人，给宫秀带来了一个玩伴，就是这个名叫萌萌的小姑娘。
主仆二人一直在一起生活，日子过的倒也平淡，但是没过多久，红尘道的上层突然派遣她来到大罗州，似乎在布局一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而从这些布局之中，宫秀看出对方似乎有让红尘道重返天地的迹象。
对于上层之间的事情，宫秀并没有多少插嘴的余地，所以她只能带着宫萌来到大罗州，并且按照红尘道的指使，一步一步干扰者白云城的运转。
并且，在白云城的时候，宫秀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她竟然在此处遇到了她那位多年都未曾见过的姑父，自然而然，在白云城有姑父的照料，宫秀的处境稍稍好上一些，但是那位姑父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有些东西自然不能面面俱到。
尤其是近些天，宫秀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盯上了，她不知晓对方是哪路神仙，但看其风格，应该不是太和宫的人。
毕竟江湖经验不及那些老油条，对于对方的来历，宫秀一直都是一头雾水。
果然，在不久之后，一批阴阳教修士司的家伙闯入了济世堂，似乎想要将她拿下，而本身来历不正的她，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两相争执之下，宫秀动了手，那些不过寻常修士的家伙，自然就成为了宫秀的掌下亡魂！
在带着宫萌离开济世堂之后，宫秀一直在想，对方为何会故意针对她，毕竟这件事情的首尾，明显有人在暗中插手的痕迹，这种状况是连宫秀这种涉世未深的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显然对方做的太过露骨。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宫秀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提前开启了上层交代的一条线，主动与阴阳教的董太玄接触。
对于阴阳教的事情，宫秀多多少少听过一些，那位出身自红尘道的董长生，可谓一位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杰，当年在红尘道，董长生可是下一位掌教的热门人选，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董长生与红尘道起了龌龊，最终分道扬镳，开创了阴阳教一脉。
对于董长生现在的境地，红尘道所谓多加打探过，但一直都摸不清对方的虚实，而宫秀间接的任务也是寻到董长生，对于那位红尘道的昔日旧徒，红尘道似乎有让这位昔日人杰重返宗门的意愿。
只是，阴阳教现在算是龙蛇混杂，而且内部的成分明显有很大的问题，那位董太玄表面不闻不问，但内心却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问题，但奇怪的是，董家一直没有对阴阳教的事物做出应有的反应，似乎对外部势力的煽风点火视而不见。
对于董太玄的立场，宫秀一直有些摸不清的样子，但是这里面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却让宫秀稍稍有些警惕了。
“小姐，早膳已经弄好了！”
就在她微微想着事情的时候，那个叫宫萌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宫秀微微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有些吃不下东西。
在几次婉拒小姑娘的哀求，宫秀回到屋子，有忍不住躺在闺床上眯了眯。
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变得有些嗜睡起来，脑海里老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那些场景似曾相识，但一觉醒来却又抓不到看不着。
这种感觉让宫秀有些难受，亦有些彷徨，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装进了什么东西一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可怕记忆，几乎能将她折磨的心力交瘁。
有的时候，宫秀甚至会产生一些分裂的情绪，就好像脑子里出现了两个自己一样，这种迥异的状态，让她近些天来变得有些神秘兮兮的，哪怕对自己尚不了解的姑父李明堂都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此时的宫秀，觉得最近愈发难熬。
她曾经怀疑，自己的脑袋里是不是装着什么众生魂，或者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古怪的状况，毕竟，她的来历可考，并不是一个任人支配的人偶，对于这种骤然出现的状况，怎么看都不合乎常理。
而却她举得，自己应该不会是某人的轮回转世，毕竟，轮回转世这种东西，她其实也是不信的，曾经处于世间顶端的神祗都依旧逃不过生死，而对于一些东西的了解，她自问还是看的比较透彻的，天下间无论是任何生灵，哪怕是神明最终都是会死的，只要灵魂湮灭了，就如被燃烧成灰烬的灯芯，已经是灰烬了，在如何拼凑也只是支离破碎的东西罢了，人死如灯灭是天地至理，起码以她漫长的岁月还未看到真正轮回转世的人。
近些天，除了研究脑袋里的一些东西，她或多或少也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脑子里出现的记忆，似乎是一个姑娘家，而且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看起来也不像是寻常修士的模样，若是她往日里经常在天下游走，或许会查出那姑娘的身份，但过去那么多年，她一直深居简出，自然不知道记忆中出现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人的影响，在来到大罗州之后，她才在原本那个叫百草堂的原址上买了一座宅邸，从而开了一家名叫济生堂的药铺，不过这几天下来，药铺的生意却并不出色，甚至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基本上，生意过得还是比较落魄的。
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说自身经营的水准、宣传方面的不到位、节流开源的不当等等……但是在她看来，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乐观的估计了形势，毕竟，一些想象和实际规划是有差距的。
缺乏经验和大量的数据分析，盲目进行某种行为活动的失败因几率还是比较高的。
营生不得意，再加上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她的心绪，宫秀自然就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
而事实上，她最近猜测的问题和她想象的东西差不了太多，细节问题她也并不是很在意，知晓与不知晓那人的来历对于她来说都不会有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在目前的这种状况，与其纠结这种事情，还不如考虑考虑当年的境地比较实在。
这几天她沉淀下来，多少也思考了一些问题，对记忆所做的一些事情也进行了梳理，大抵上，还是把一些修行方面的东西做个系统的归纳，或许是在一个修行世界太久了的缘故，难免沾染了一些力量至上的毛病，而对于那些关于日常生活类的问题，却并没有细细去思量，或许是她这种选择性的梳理，让一些问题被无形的遮掩了起来，总体上，宫秀算得上是有得有失的。
对于记忆中的种种，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不过规划什么的还是算了，一个是不了解对方的身份，二是有些问题她还没有想明白。
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无法去想那么多，毕竟那些记忆碎片的心音，实在是让她脑袋感受到了一些肿胀感。所以，这种事情大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超脱掌控的因素太多，为自己设定一些条条框框来也不是她的本意。
这样想了半晌，她倒是有些累了，毕竟脑子还有些不清不楚的，有些东西还是有些不适应，所以没过多久，她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了。
大概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她听到了宫萌的呼叫声，声音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
“小姐、小姐……”
“——唿！”
小姑娘推开房门，有些气喘吁吁的，白皙的额头也浮上了一层汗珠。
“怎么了？”
宫秀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示意秀儿慢慢说。
“前面……前面来人了，一个老爷爷……”小姑娘拍了拍微微浮起的胸脯，待气顺了些，才仰着小脸说︰“那个老爷爷，说是要找小姐，但好像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哦？”宫秀看着对方，微微的眨了眨眼睛。
她和宫萌在大罗州并没有什么朋友，而且因为身份的问题，红尘道的那些人相比也不会贸然出现，那么此时能找到这儿的到底是谁呢？难道是她的那个姑父？可是宫萌明明是见过对方的，按理说，不应该认错人才对。
这样想着，她眨了眨眼睛，当即招呼着宫萌说︰“走，去看看。”
“哦。”
宫萌点了点头，立马跟上宫秀，二人顺着游廊，来到前堂的大殿内，这时候，大殿内已经有一个人在到处打量着了，看来宫秀和宫萌走了进来的时候，他立马拱了拱手，冲着两人笑了笑︰“这位就是济世堂的东家宫大夫吧。”
宫秀看了这人一眼，倒是明白宫萌为什么会叫他老爷爷了，这人的头发全白，满脸皱纹，一身灰色的袍子，显得暮气沉沉的，看上去的确老了许多，不过真实年龄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宫秀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人应该是修炼上出了一些问题。
“哦，我就是宫秀。”
大夫的身份，是她来到白云城后用来遮掩一些探子的视线的，而开了那间济世堂，除了脑海之中的某些记忆在作祟，宫秀也是为了方便自己的行动，不过眼下她在济世堂里大打出手，想必这番动作，势必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眼下的这人做足了表面功夫，在和宫秀寒暄了几句，大概都是一些︰“宫大夫医术高超，在下闻名已久。”“宫姑娘泡茶的手艺匠心独到”云云。不过，宫秀倒是看出来了，这人对自己和宫萌子白云城的形迹应该是颇为了解，似乎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孙大夫倒是客气的有些过了。”宫秀微微笑了笑，随后示意一旁的宫萌去内堂呆着。
“哪里，哪里，呃……”这人回过味来，瞳孔一变，愣了愣，因为从进来开始，他还没有说出姓名来历。
“宫大夫认识老夫？”
宫秀摇了摇头，神色淡然，但落在对方眼里，就颇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在里面了。
“孙大夫背后的宗门，似乎想要买下我的医馆？”微微沉吟了片刻，她看着对方，说出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嘶——”
这回，对方倒吸了口凉气，到是真的被震惊到了，毕竟这种尚未出口的事情，怎么会被对方所探知的？难道这个小姑娘的会读心术不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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