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黎明 （二十六）
清晨，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在经过了一场雨水的滋润浇灌下，码头上空气清新洁净，呼吸顺畅，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不过，此时的丁默显然没有心情顾及这美好的时光，相反，他的心情遭透了。
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令整个码头损失惨重，不仅大量房屋塌陷损毁，甚至连甲子号仓库的货物都被暴风雨席卷一空。
丁默自然清楚，在这甲子号仓库内的东西，可是太和宫督运的一些后勤物资，作为战争储备，最重要的是，这些物资还掺杂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丁墨等人为了不引人瞩目才藏匿在这里的。
而如今，所有的东西都被风暴付之一空，哪怕是在天灾的作用之下，他这个码头的负责人也是难辞其咎。
有些东西出了事，总是有要有人背黑锅的！
想到这里，丁默深沉似水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沉默了一会，他眸光闪动，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码头后，随即，竟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坐在一片废墟的土坯房旁，李子墨并未注意到远处丁默那宛如吃了苍蝇的诡异表情，哪怕注意了也不会在意，因为，他正沉浸在一种魂游天外的状态里。
没错，被一名修行者宛如铁锤的一拳轰塌胸膛，李子墨本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不知为何，从昏迷中醒来，他仍是活蹦乱跳的活着，而且，原本惨烈无比的伤势此时竟然看不出丝毫异常。
最为诡异的是——那具被埋在土坯房垮塌的废墟下的尸体，此时竟然不翼而飞了！
昨夜的一切都宛如是一场梦境一般。
但是李子墨知道这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存在过，因为那名青年男子扔在床上的精美荷包此时正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
这是他醒来后在废墟之中翻找到的物品的其中之一，此外还有几瓶破碎的瓶瓶罐罐和那枚模样古朴的扳指。
李子墨有些疑惑，他努力的回忆着昨夜的一切，似乎是他昏迷之前，脑袋里涌出了什么东西。
“呃……众生魂？”
……
……
刚刚入夜，阵震耳欲聋的摇曳声响彻云霄，如铜钟长鸣，波及到了码头上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躺在床上的汉子睁开眼睛，细细的听了一会儿后，突然神色大变。他猛地起身，迅速的穿好衣服，一边朝着门口跑去，一旁冲着另一张床上，揉着眼睛、尚未睡醒的李子墨低吼道︰“小子，快起来，出事了，是警钟在响！”
听到汉子焦急的低吼，李子墨微微一愣，瞬间起身，也顾不得询问，同样快速的穿戴好，然后一路小跑的跟在汉子后面，朝着码头最中央的空地上跑去。
此时，整个码头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的场景了，近千的码头工人围聚在码头广场处，显得有些乱哄哄的。
那身材高大的汉子粗暴的挤开人群，朝着最深处走去，根在后面的李子墨顺着缝隙，不落一步。
穿过人群，视线豁然开朗，但是面前所见，却是令李子墨吃一惊。
广场的最中央，一堆摞放的圆木旁血液飞溅，到处都是猩红的血浆。几根断裂、滚落的圆木下，压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骸。那尸骸面目扭曲，额骨塌陷，粘连着青筋的眼珠似乎也被挤出来了，掉落在沙土上，显得可怖异常，抹抹鲜红渗出，让人触目惊心。
“竟然……是他！”李子墨眨了眨眼睛，似乎微微有些愣住了。
哪怕尸体已经扭曲，他还是在尸体上看到了熟悉的模样，那是一个绰号叫硕鼠的男子，曾经与李子墨说过几次话。
但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微微压下心中的悸动，李子墨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硕鼠一向不与人结仇，怎么会不声不响的死在这里？”
有人小声的议论。
“死的太惨了些，看起来，到不像是人干的。”有人皱了皱眉。
“不是人？”
“那是什么？”
“莫非是什么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有人微微愣了下︰“太和宫镇守在白云城，怎么会有妖魔鬼怪出现？”
有人似有不信，有人面色惶恐，有人不知所措，广场上显得一片混乱。
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码头驻守的太和宫神将自然得到了消息，他们匆匆而来，并封锁了事发现场，维持广场的秩序。
短暂的现场勘验后，太和宫的人得出了结论，哪怕未曾宣布，众人从其凝重的面色都能看出，事情一定是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却也更加驽定了是妖魔所为的事实。
吩咐了一名神兵前去将此事通报码头负责丁默，那太和宫神将一脸阴沉，沉默许久，他咬了咬牙，发出了一道命令︰“因周围发现妖魔踪迹，所有工人立刻回到住处，不得离开一步，违令者——格杀无论！”
这则命令一出，瞬间引起全场哗然！
“果然是妖魔所为！”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整个广场尽是一片吵杂声。
或许是怕一些妖魔潜伏在人群之中伺机而动，这些神兵神将命令码头的工人各自回到住处，而后逐一搜查捕杀，即能减少伤亡，又能防止妖魔偷袭，就目前的形式看来，倒是比较稳妥的一种方式。
不过，万事有利既有弊。
众人一一分开，各回住处，不得出门，零散的目标极有可能被妖魔盯上，若是在房间里遇到藏匿的妖魔，危险系数将大大增加，毕竟，以一肉体凡胎遭遇妖魔，何止是凶险所能描述的，对上妖魔简直就是九死无生之局，也难怪众人心存疑虑。
“若是真有人充当了诱饵，引出了妖魔，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那神将看着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脸，微微笑了笑。他叮嘱了一旁的士卒，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接到命令的士卒把持了码头的各个出口，一个个如临大敌，神情肃穆。明晃晃的刀锋，更是让整个码头，都沉浸在一种沉重、肃杀的氛围中。
众人神情忐忑，却没有一个会关心那横陈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男子。
望着那具扭曲的不成样子的尸体，李子墨叹了口气。
他上前几步，准备将对方的尸体从圆木下抽出，然后寻个坑埋了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一顿，人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一股神秘气流从尸身蔓延而出，顺着指尖，迅速的涌入大脑。脑海内微微一震，瞬间将气流吞噬，随即，竟然反哺出一股极为精纯的能量光球，涌入了眉心所开辟的神泉之中。
而且，那股吞噬之力似乎既不满足，衍生出更加强大的吸力，好像要将整具尸体都吸纳进来一般。
发现这些苗头的李子墨吓出一身冷汗，他瞬间切断了意识海和神泉之间的联系，才使得整个脑海变得平静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切断的刹那，这种古怪的吞噬之力已然消失。
微微的皱了皱眉，李子墨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打开了一副新天地一样，他整个人都有些脱胎换骨，与之前的状态有着天壤之别。
“难道，这就是修士拥有的力量？”
在白云城的城主府生活了二十多年，李子墨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后来被藏锋带离白云城，在整个大罗州东躲西藏，才渐渐的恢复了神智，但是在这段过程中，李子墨并未有什么神异的地方出现，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在白云城巨变的那个晚上，一尊“众生魂”曾经短暂的复苏，而那位众生魂曾经的名字——乃是杀戮道主！
……
……
夜色如画，浓重的宛如化不开墨，遮盖了漫天的月华，只有偶尔清风拂过之时，丝丝银光才会惊鸿一现！
而在这种环境中，一道身影在夜色中不断穿梭，宛若先知先觉一般，规避着到处巡察的太和宫神兵。在掠过麻布袋子摞成的货堆时，他身子微微一番，灵巧的落在一旁的拐角阴影处。
这是码头的后厨，负责所有工人的食物供应的地方，在风暴来临的那晚，后厨受损极重，至今，有些地方还未来得及休整。
后厨半米宽的通风窗口就是后厨未来得及休整的地方之一！
李子墨屏住呼吸，整个人贴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抬头看着不远处那近两米高的通风窗。
目光扫视之下，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见无异样，他猛的加速几步，身子弹起，宛如一条跃起的白豚，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径直的射入两米高的通风窗内。
在下坠的瞬间，李子墨单掌着地，只是微微用力，身子竟然再次弹起，于半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平稳的落在了后厨滑腻的地板上，整个动作干净利落，甚至连呼吸，都未曾粗重几分。
虽然不止一次想象过这种类似的动作，但是做到如此风淡云轻，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体内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这让李子墨感到有些新奇，亦有些古怪。
毕竟，二十多年都未曾接触过的东西，一朝蜕变，却已经胜过常人许多，否则，这戒备森严的太和宫码头上，也不会任由李子墨到处蹿行了。
昏暗的后厨，光线微弱，视觉也有些模糊，黑漆漆的空间中，一种惹人作呕的霉馊味在空气不断蔓延。
若是寻常人在这种环境下定然是两眼一抹黑，但对于李子墨来说似乎毫无障碍，他的一双眼睛仿佛会发光一样，甚至比白天看得海妖更加清楚。
微微扫视，后厨的立体图画顿时生动的展现在脑海里。
十几米宽的房间中，靠墙的东面堆积着大量的麻布袋，这是散发着霉馊味的源泉，大多都是一些快要腐烂的谷物。西边一片放置着摞好的木柴、劈柴用的铁质斧头、一捆捆成人拇指粗细的麻绳，以及，一座冒着铜锈的巨大炉灶。而在南方的墙角下，十几个半人高的木质水桶灌满了淡水，一层层细密的油污静悄悄的漂浮在水面上，惹得一群苍蝇垂涎欲滴。
码头所有工人食用的食物都是从这个昏暗、潮湿、破旧、肮脏的后厨之中被逐一加工出来的。
微微的摇了摇头，顾不得后厨的脏乱，李子墨拧着眉，一脸凝重的来到堆积着谷物的墙角处。
因为从这个地方，他感应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息。
沉默良久，他伸出右手，猛地掀开一袋早已腐烂变质的谷物，那古怪的后面，露出一截缝隙来。
看到这种场景，李子墨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微微长大了嘴巴。
他未曾想到，自己感应到的气息来源地，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一道缝隙。
毕竟是人来人往之地，白天的时候，后厨经常有人在驻守，如此严密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缝隙呢？
他搬开最下方几层堆积的麻布袋，这个细缝越来越大，最终，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来。
黑黝黝的洞口宛如深渊，哪怕站在外面，似乎都能嗅到一股腥臭之气，那洞口沾染的粘液，好像是什么毒蛇猛兽的分泌物一般，仅仅是嗅到一丝，都让人感到恶心至极。
“难道那怪物，就是从这地洞里钻出来的？”
微微的皱了皱眉，李子墨第一时间想到，s是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若是那人真的遭遇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会不会就是从这里出没的。
但是这码头毕竟似太和宫用来周转后勤辎重的集散地，如此重要的地方，虽然有一些普通人存在，但是一些神兵神将之类的高手，依然散布在各地，而且不远处就是西海大营目前的中枢白云城，有众生大能坐镇，又怎么会放任周遭有什么妖魔鬼怪来肆虐，难道那些太和宫的高手，都没有发现这怪物散发出来的气息吗？
这一刻，李子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就仿佛黑云压盖，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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