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混沌
“请你们两个，滚出去好嘛？”
茅草屋前，小姑娘脸色发白，胸脯不断起伏着。
她样子很瘦小，矮矮的个子，甚至不到男子的腰部。
说话的力度也不够，若不净声听着，几乎听不清这个小姑娘的言语。
但她却说的很吃力，一句话说出来，仿佛动用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连手指都稍稍抖动了起来。
若是仔细看着，甚至能看到她手背之中，那泛青的血管不断跳动。
那两名男子微微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笑出来，或许是小姑娘的脸色有些可怕，亦或许是她此时的气质有些吓人，总之，仿佛被风一吹就倒下的小姑娘，仅仅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就能和两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对峙起来。
“小丫头，你在找死吗——”一名男子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凶光毕露。
或许是觉得被一个小姑娘吓得失神，有些大跌颜面，亦或许是打算撕破脸皮，直接动用武力，这名男子上前迈了一步，然后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去抓她。
小姑娘似乎被吓坏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手上的刀也没有挥出来。
男子的手掌距离她越来越近，几乎在下一刻就要抓到她，但是空气却突然扭曲了下，仿佛抓到了滑不溜秋的鳝鱼，在眨眼之眼失了手。
那男子微微怔了怔，抓在半空中的手掌稍稍僵持了阵，待目光落到一旁的小姑娘身上时，顿时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你……”
他偏了偏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神色有些疑惑。
男子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也没有产生什么幻觉。
他一直认为自己很正常，尤其是他们这种懂得一些道法皮毛，将肉身锻炼的魁梧至极的家伙，大多数都算得上精力充沛，认准一个方向去抓一个东西，自然不会偏差一个身位，让那东西脱离在手掌之中。
但事实上，他偏偏抓了一个空。
若是自己的眼睛没有毛病的话，问题显然是出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想到这里，男子张了张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这样问着，小姑娘没有回话，依然冷冷的看着他，神色平静的不似人类。
一旁的兄长似乎发现了不对，目光凶狠的盯着那个小姑娘，微微咬了咬牙，额头青筋暴起。
他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块手臂粗的木棍，那是小姑娘在夜间拾来的柴火，此时这木棍被他拿在手中，紧紧的握了握，咬牙上前两步，他肌肉扎实的手臂猛然绷紧，木棍横劈而下，朝着小姑娘的脑袋砸去。
在他想来，这小姑娘无论有什么古怪，只是一棍子砸下去，将脑袋砸一个稀巴烂，自然就无法去作怪了。
因此他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对小姑娘展开了攻击。
木棍挥舞，携带着风声，猛然砸落。
眼前那木棍就要落到小姑娘的脑袋上，男子突然发现面前的视线似乎稍稍扭曲了些，仿佛是石子落到了水面上一样，激起了道道涟漪。
那木棍如愿以偿的落了下来，但是他却发觉打了一个空，棍子的一头砸在了毫无力道的空气上，然而在力的作用下，让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冲了两步。
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在小腹上突然蔓延开，男子微微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目光瞥到自己肚子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还有那些一条条冒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小腹蓦然一痛，仿佛被人开膛破肚一般，伤口骤然裂开，大量的鲜血夹杂着肠子内脏汹涌而出，鲜血喷涌的声音犹如吹拂的风，在男子的耳旁微微掠过，身后还传来了另一个男子的询问声︰“阿哥，你怎么了？”
他稍稍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回应，但是喉咙仿佛卡了鱼刺一样，只能传出一种“嘎嘎”粘黏声。
身后的男子发现了不对，伸手过来抓他，但是手掌尚未触碰到身上的时候，这名男子已经轰然倒地。
鲜血染红了泥黄色的土层，一大片血泊停留在地面，一直不曾完全渗入。
那男子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不断抽搐的兄长，目光在面无表情的小姑娘与地下的尸体之间来回看着。
“啊——啊——”
他突然发出一阵怪叫，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声调。
胸膛剧烈的喘息，身子也是颤抖的厉害。
“不会的……怎么可能……”他摇着头，浑身一个冷颤，视线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仿佛在看一只长角的恶魔。
原以为是砧板上的鱼肉，却没有想到会翻了天，这种前后出现的巨大落差，让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只是随手施为的事情，竟然出现了超乎意料的境地，往日里生龙活虎的兄长，此时却犹如死尸一般的躺在地上。
——不！
他现在就是一只死尸！
他死了！
目光瞥到小姑娘手上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男子的瞳孔突然缩了缩。
刀刃已经出现了不少缺口，却仍然沾染着丝丝鲜血。
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刀尖慢慢的滴落，渗入到了泥黄色的沙土里。
男子瞪大了眼睛，眸子突然一下红了起来，他喘着粗重的呼吸，全身青筋暴起，猛地攥紧拳头。
身上还微微有些颤抖的样子，男子咬着牙，嘴里还发出喷火般的怒吼︰“恶魔，我要杀了你——”
他冲了过去，两米高的身影如巨兽一般充满压迫，如铁锤一般的拳头掀起了腥风，刮得小姑娘的脸颊生疼。
小姑娘微微抿了抿唇，平静的眸子产生了一丝情绪波动，但是这种波动在眨眼间就被一抹白色覆盖。
她条件反射的握紧了手，掌中的柴刀微微动了动，视线无法捕捉到刀刃的轨迹，仿佛只是手颤了下一般，她站在哪里咬着唇，拳头却在她左侧几寸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男子瞪大了眼睛，眼球仿佛要突出来一般，额头的青筋抖动的厉害，就连身上都仿佛在不停的痉挛着。
“你……”仿佛卡着嗓眼儿钻出来的话语有些迷糊不清，男子停在哪里，身子晃动了几下。
微微后仰的时候，粗壮的颈脖突然冒出了一条血线。
那血线越来越大，迅速蔓延到了整个颈脖上。
大量的鲜血喷薄而出，溅的小姑娘全身到处都是。
那男子轰然栽倒在地，脑袋与躯体在一瞬间分离，滚落在了满是泥土的院落之上。
他仍然睁大了眼睛，视野剧烈的晃动，嘴巴下意识的微微张起来。
蠕动下了嘴唇，男子瞳孔渐渐放大，最终定格在了这个僵硬的画面上。
反观那小姑娘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感觉到脸上微微有些炙热。
手握柴刀的手抹了抹脸颊，那溅到的血点模糊成一片，让她的脸颊透着一股异样的绯红。
犹如抹了腮红一般，配上周围那白皙的肌肤，让她充满了诡异气质。
手掌在眼前微微停顿了一下，小姑娘眨眼间看着，看到了手上沾染的猩红颜色。
“哐当——”
柴刀微微脱手掉落，砸在压实的地面上，传来一阵撞击的响声。
小姑娘却没有管它，反而像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嘴里喃喃自语，她呆呆的盯着地面，良久在稍稍回过神。
目光瞥到两个模样凄惨的男子，小姑娘突然一个哆嗦，然后聚齐了全身不多气力，朗朗跄跄的爬了起来。
认准一个方向，她走出小院，来到不远处的小溪旁。
蹲在河边愣了一会儿，看着那略显平静的水面。
一个满脸鲜血的姑娘映照在河面上，双眼无神，脸上却苍白的厉害。
稚嫩的双手微微放在眼睛，她眨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攥紧了拳头，微微闭上了眸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恶心的场景，她“呕”的一声吐出了少量的污物，然后整个人跪在河边，在那大声的干呕了起来。
她吐得稀里哗啦的模样，眼泪都仿佛要流出来一般，手掌用力的攥紧胸口，待平复了一些，却仍然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
闭着眼睛调节了下情绪，小姑娘伸手双手，在溪水里洗了起来。
她洗的很认真，不光将手掌搓动的一寸不落，甚至连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认真的擦拭了一遍。
待溪水微微染上了些许红色，小姑娘才停下动作，微微捋了捋被溪水沾湿的秀发。
河面映照的面孔略显稚嫩，消瘦的脸颊，却依然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气质。
微微摇了摇头，小姑娘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
但是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却吓了她一跳，她一脚踩到河边的溪水里，身子险些不稳，跌落到两米多宽的水面中，
“你、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神色警惕，任由足下的溪水浸过脚踝，那冰冷的溪水泛着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贯穿，又从头顶冒了出来。
那无声无息出现男子站在她对面，然后看了看院落中的两具尸体，神色平淡的说道︰“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杀了两个人。”
听男子这样说，小姑娘气势一滞，竟然微微有些示弱了起来︰“我……是他们……是他们要打我的……然后……我才……”
她唯唯诺诺的争辩着，但是显然不适应说这种事情。
男子静静的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睛说︰“总之我看到了，你杀了两个人！”
“我、我没有！”
“我看到了。”
“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总之，我看到了。”
“你……〞小姑娘突然反应了过来，然后又向后面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倒是不傻嘛……”男子笑了笑，然后慢悠悠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我看到了你杀人，你要是不想我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就要想办法堵住我的嘴。”
“你……”小姑娘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的说着︰“你做梦……”
“那就没办法了啊……”男子双手一摊，稍稍挑着眉看她︰“我只好将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劣迹，一一转告给南边那十几户人家，就说，有一个吃人不眨眼睛的小妖怪，将你们的首领剁成了肉馅，包了肉饺子蘸着鲜血吃。”
“你……胡说！”
虽然不知掉饺子是什么东西，但是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小姑娘脸色涨红，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人。
男子却没有理会，反而转过身去，朝着远处慢悠悠的走去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微微愣了下︰“喂！——你、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宣扬一下你所做的事情，两百多斤的大男人，可不够你吃上多久的，为了不让那些无辜的村民惨遭你的毒手，我只好去一一提醒一下他们了……”人在前面走着，声音却慢慢的传了过来，那小姑娘神色怔了怔，然后猛地回过神，朝着那个男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一路气喘吁吁，小跑的来到男子身后，也忘记了先前的警惕，顿时伸手去拽那个男子︰“你、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男子回头瞥了她一眼，脚步停了下来︰“你倒是说说，若是说的有理，我就不去告发你的恶行了。”
“我……”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神色微微延迟了那么一两秒︰“我不管，总之，你不能去！”
毕竟从未出过这片山林，对外界的一些东西认知不深，虽然不知晓这种消息被剩下那些人知晓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是她本能的不想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因此小手用力的抓着男子的衣袍。
“怎么？我若是打算去，你还要杀了我不成？”男子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虽然你有一些古怪的本事，但想要留下我，却还是不够呢。”
听他这样说着，小姑娘才突然想起来，这个陌生男子的底细，她根本就不知道。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姑娘松开手，有些倔强的看着他。
“什么怎么样？”
“你怎么样才会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小姑娘咬着牙。
“只要你堵住我的嘴，我自然就不会说出去。”
“可是、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
“三个烤红薯！”
“啊？”
“我说三个烤红薯！”
“可是，我没有……”
“太吝啬。一个总行了吧？”
“不是的，我、我真的没有，没有什么烤红薯！”
“呃……那你早上吃掉是什么？”
“哦！那个啊，那个叫混沌。”
“呃……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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