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落幕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城内压抑的气氛已经渐渐缓和了起来。
一场乱战之后，大花女黯然退走，并没有留下什么狠话，事实上，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多余的言语已经无关痛痒了，死掉的不会在活过来，活着的人不会为了死人强出头，苦海的人也不会在乎锦绣山的记恨，溅起的花火飞的再高，终究还是要熄灭，意料之中的结局，淬然落幕，心意……在浅滩蛰伏……
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轰鸣的响动终于止息了，残埂断壁的角落，有人缓缓爬出来，露出了一张稚嫩忐忑的脸，温润的阳光倾洒下来，她微微眯着眸子，暖烘烘的光芒驱散了心底些许寒意，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原来，自己已经又活着度过了一天……
她这样想着，而距离她不远的一处废墟里，有一道身影脸色苍白，他脚步迈出的时候，微微有些沉重，或许是背上伏着一个人的缘故，远远望过去，那伏着的人臃肿如肉球，他咬着牙，艰难的移动着脚步，一步步走着，朝着那自己也不知道的远方，缓缓前行；破破烂烂的房舍内，有女子瞪着泛红的眸子，张牙舞爪，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她对面站着一个男子，微微摩挲着胡渣，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视线再次迁移，沉静的城池里，被砸爆的阁楼下，两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泛着一股焦糊的味道，粗重的呼吸间，微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了出来……
从高空俯视，一处偏僻的小巷里，有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拳脚轰击之间，毫无威势可言，那两人不曾开口说话，拳脚到肉，啪啪作响，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阵，直到累了，才各自发出一句冷哼，方才罢手，休息了一阵，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小巷，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条安静的街道上。
细说起来，这些日子灾祸频发，先是陨石天降，几乎毁了大半个城池的建筑，然后又赶上阴阳教和荒古道场入主白云，兵祸再起，最后，一群牛鬼神蛇半夜不睡觉，跑到天上搞风搞雨的……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人的心弦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就都会徒然断裂一般，对于这几天下来一些心惊肉跳的遭遇，大多人……怕是永远都不想在尝试了……
阴霾的笼罩下，被波及不深的店铺大多也是房门紧闭的，街道上空旷而冷清，那荒凉破败的景象，犹如荒废了许久一般，在这条街街道上，前面走着的那个男子面无表情的来到一间小酒馆前，手掌微微用力，门栓断开，他推门走了进去，然后走入后厨翻找着什么，后面跟着的那个男子抚了抚身上的脚印，找了一张椅子，随意的坐了下来。
气氛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后厨的幕帘徒然被掀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飞了过来，椅子上的那个男子头也不回，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东西自主飞到了桌子上，露出了一坛老酒，那男子摇了摇头，微微侧过身子，目光落在了幕帘后面︰“你不是，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麻？”
“人……是会变的。”
幕帘再次被掀开，先前那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两个油纸包，打开放在桌子上，他在这人面前坐了下来，伸手倒了一碗老酒，老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后，他又从油纸包里捻了两片牛肉，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你的伤……好了？”
“嗯……差不多。”他低头这样说着。
“我猜也差不多了……”那男子也倒了一碗酒，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才小口的喝着︰“啧……小的时候，那老家伙没少“毒打”你，后来，你学了不灭金身，抗揍能力……一日千里，只是，那老家伙似乎并不肯放过你，号称万法不侵的不灭金身，每年都要被侵上几次……哈哈……”男子笑了起来︰“不过说真的，你的恢复能力……我一直都是羡慕的紧啊！”
“这就是……你每次幸灾乐祸的理由？”
“为什么不呢，看到你挨揍，我心里会很痛快啊！”
他微微沉默︰“你是在怪我了？”
“当然了……”那男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一个父亲，将所以的精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做儿子的，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呢？”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你资质好，天赋高，我六千多年才做到的事情，你竟然已经临门一脚了，遇到这种传人，他又怎么会不重视你呢……呵呵……吗的……”那男子摇头，徒然咒骂了一句。
“你娘死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貌似……你一直都是管他叫“老家伙”的。”
“呃……”男子恼羞成怒，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特么找死吗？”
“是啊……来啊……你来杀我啊……”
“呃……”那男子愣了下，紧接着，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出来︰“杀生成仁……你特么不要每次都来这套好不好？”
名叫杀生成仁的男子笑了笑︰“小的时候，每次我被揍，然后看到你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那男子眨了眨眼睛问着。
“我在想……”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低缓︰“早晚有一天……我会凑的你……让你爹都认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那男子大笑的摇头︰“等你……迈过那一脚再说吧……”
名叫杀生成仁的男子看着对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倒了一碗酒，喝掉之后用袖子擦了擦嘴︰“为什么要杀李破？”他这样问着，那男子看了他一眼，微微沉默后，才开口说着︰“他多管闲事……坏了……某些人算计。”
“哦？”杀生成仁目光盯着他︰“你算是某些人之一嘛？”
“呵呵——”那人笑了笑，将酒碗放在桌上︰“太虚宗的楚中原……剑神宫的六剑君……葬仙城的令苍生……包括阴阳教董太玄、荒古道场荒古询、以及宗首、宗望两兄弟……”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些名字，这些人，放眼天下，都是有数的高手，前面几个，更是早已窥见了“天地”的人物，他话锋一顿，目光徒然望了过来︰“但是这些，仅仅是“某些人”的冰山一角而已，他捅了一个比天葬山还大的马蜂窝之后，落到这种下场，就并不奇怪了。”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杀生成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但是，你不该参与进去的。”
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想离开，自然没人会拦着我，不过……”他目光盯着杀生成仁︰“他们早晚会找上你，毕竟，将你吸纳进去，“某些人”会求之不得的。”
“喔。”他捻了几片牛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你……嗯？”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男子的笑容徒然收敛了起来，目光望向了门外，名叫杀生成仁的男子摇了摇头，将牛肉缓缓咽下，才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认识的。”
“这样啊……”
他耸了耸肩，伸手又倒了一碗酒，这个时候，幕帘被掀开，几个人如临大敌的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男子眯着眼睛，微微扫视了过来，目光落在名叫杀生成仁的男子身上，微微顿了顿︰“大、大人？”
“嗯。”
他点了点头，那男子也反映了过来，挥了挥手，示意另外几人退下去︰“原来是大人，我还以为是那些瓦力人，又过来找麻烦了。”
“找麻烦？”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瓦力人经常过来嘛？”
“是啊……”那男子瞥了一眼旁边喝酒的男子，目光微微缩了回来︰“现在瓦力的首领，是一个叫左闲于的，这人嗜杀成性，对瓦力骑兵也是有意放纵的，这几天下来，司乐坊已经来了十几波的瓦力人，我们昨天干掉了一波闯入酒馆的瓦力人，所以一直提防着对方再次过来找麻烦呢。”
“知道了。”他喝了一口酒，然后才面无表情的说着︰“这里是小鱼的地方，你看好它，若是有人找麻烦，杀了便是。”
“小的明白。”那人说着。
“去准备些吃的吧……”看着桌子上微微空了的油纸包，他叹了口气，这样说着。
“呃……好，小的马上去。”
那男子转身离开了，他对面的那人反而皱了皱眉︰“黄泉道的人？”
“算是吧……”他回答说。
“你和黄泉道竟然还有牵扯？”
“你想说什么？”他目光徒然变冷，眼睛也是微微眯了起来。
“你……”那人也是看了过来，目光放在他身上，微微凝视了许久︰“吗的，懒得管你……”那人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才擦了擦嘴︰“东西……还没吃呢……”
“吗的……你自己吃吧……”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外缓缓传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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