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道统之争（二）
天色刚刚亮起来的时候，百草堂后院喧闹的厉害，苏鱼坐在闺床边微微打了个哈欠，睫毛稍稍眨巴着，眼皮并和，摆出了一副尚未睡醒的架势，一旁的小莲则是在房间里翻来覆去，不停的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她偶尔也会停下来，微微纠结的挠了挠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屋顶，手指放在嘴里，喃喃自语的声音会止不住的传出来。
“衣服、靴子、面盆、手巾、雨鞋、纸伞，还有提盒、提炉、备具匣、茶盅、匙箸、铜锅、风炉……”
“等会儿！”苏鱼突然开口，迷迷糊糊的摆了摆手。
“呃，小姐，怎么了嘛……”小莲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问着。
苏鱼努力的睁开眼睛，魂游天外的看了一眼小莲︰“此次去清水城最多不过半月，你带这么多东西，呃，是打算搬家吗？”
“呃！”小莲微微愣了一阵︰“可是……小姐，清水城那么远，这些东西一路上都是用的到的呢！”
“衣服、靴子、面盆、手巾……这些到说得过去，那你带雨鞋、纸伞做什么？”苏鱼奇怪的看着她︰“还有匙箸、铜锅、风炉，呃，是打算野炊用吗？
“小姐，万一路上下雨了，雨鞋、纸伞就可以用了啊！”小莲理所当然的说着︰“小莲的道法又不厉害，挡不住那雨水的啦，况且有了这些东西，真遇到下雨也会方便很多啊，匙箸、铜锅、风炉……路过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们可以自己做东西吃，不然肚子饿了，小莲会很难过的呢。”她微微扬起小脸，掰着手指的说着︰“今天一早，小莲就去早市上卖了新鲜的果蔬，我让秀儿用道法封存起来，能吃好一阵子呢，我还买了茶叶、烧饼、蜜饯、灌藕、皂儿糕、银丝冷陶……”她突然眉目纠结在了一起，猛地两手一拍︰“遭了，新月斋的梅花香饼和七巧酥竟然忘记买了，要排队的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苏鱼，却发现对方目瞪口呆着看着自己，微微的眨了眨眼睛，小莲脸色突然变得涨红了起来︰“那个……怎么了嘛小姐，是不是、是不是小莲买的东西，呃，有些多啊？”她微微有些扭捏的说着。
“呃……”苏鱼微微咽了口唾沫，嘴角抽了抽︰“呵呵——不多，不多，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强扯出一点笑容，她摆了摆手︰“去吧，那新月斋的铺子刚刚恢复不久，应该……没有那么多人在排队，你赶紧去买吧，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的。”
“嗯嗯。”小莲听了，眼睛微微一亮，仿佛小鸡啄米般的迅速点头︰“谢谢小姐！”
她一路小跑的出了屋子，苏鱼似乎刚刚想起什么，冲着屋外喊了起来︰“对了，你把秀儿带上——”
“知道啦小姐——”火急火燎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小莲的身影很快就没有踪迹，苏鱼看了，微微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自语的说了几句，随后微微站起身子，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百草堂后院都是一片稍显忙碌的样子，张家几兄弟在套着马鞍，准备着一路上的必需品，还有一些隶属黄泉道的人手，这些人原本都是负责黄泉道外围的一些产业，这次也是与苏鱼一道，准备去清水城谈谈粮食方面的生意，以弥补将来坊市粮食售卖处于的空白期。
那蒋殊此时正在一边，对那些人手微微嘱咐着什么，看着苏鱼走了过来的时候，他撇下那些人迎了过来，微微拱了拱手︰“小姐！”
“嗯。”苏鱼点头回应着︰“蒋掌柜，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小姐随时可以出发。”蒋殊这样说着。
“不急，等等小莲她们。”苏鱼看着院中微微忙碌场景，却没有看到楚轩身形出现在那里面。
“其实属下这么多年，倒不曾离开过白云城呢……”蒋殊笑了笑，随意找个话题闲聊︰“若不是怕坊市没人照看出什么事情，属下到真的很想随小姐去清水城走这一趟呢。”
“以后定然是有机会的。”苏鱼心不在焉的说着︰“对了……”她目光看了过来︰“蒋掌柜有看到楚轩吗？”
“呃……楚大人。”蒋殊眨了眨眼睛︰“一早上就没见到楚大人的身影，若不是出去了，就应该是在书房内休息呢。”
“那好，我去找他，蒋掌柜先处理那边的事情吧。”
“小姐请便。”
苏鱼笑着转过身，缓缓走出这间院落，来到了前院葡萄藤旁的小书房内。
“楚轩——你在吗？”微微推开房门，屋子里昏暗沉闷，苏鱼站在门口叫半晌，屋内无人回应，她想了一阵，却还是里面走了进去。
这间小书房，一直都是楚轩居住的地方，别人大概很少有机会进来，苏鱼也不例外，只是有几次站在门口打量几眼，并未细细瞧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个时候，楚轩似乎并不在房间里，她走了进去，饶有兴致看着。
房间的摆设很平常，书橱、供桌、藤摇椅，除了这三样，只有墙上挂着一些密密麻麻的画卷，那画卷纸张的边角都已经微微泛着黄色了，上面用一种古怪的笔法勾勒出一些画像，大多都是苏鱼看不懂的东西，她眨巴着眼睛瞧了一阵，然后好奇的走到供桌前，微微来开了遮掩的幕帘。
那供桌上摆放着两盏烛台，白色的蜡烛微微燃烧着，中间放置了一盆香炉，后面有两张木质的灵牌，那灵牌仿佛经常被人用手抚摸一样，上面的字迹都已经微微模糊了起来，她以为这是楚轩父母的灵位，连忙双手合十，对着灵牌恭敬的鞠躬。
“你在这里做什么？”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鱼吓了一跳，她微微转过身，看到楚轩站在门口处，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我、我过来找你啊！”她微微眨了眨眼睛说着。
楚轩看了她一眼，随后视线落到了供桌之上，微微皱了皱眉，那苏鱼见了连忙摆了摆手，出言解释着︰“我只是看到了伯父伯母，然后拜祭了一下，绝对没有亵渎到灵位的！真的，我发誓！”
“伯父？”楚轩微微眯着眸子，目光凝视着苏鱼︰“伯母？”
“呃……是啊！”苏鱼伸手指了指灵牌，似乎发现这样有些不妥，立马将手指收了回来。
楚轩却并未出言呵斥着什么，他走了过来，看着供桌上的两张灵牌微微出神，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那苏捂着胸口，好久才听到楚轩轻声细语般的声音传出来︰“你是该……拜祭一下的。”
“啊？”苏鱼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我……”
“去给她们上柱香吧。”楚轩背负双手，微微的叹了口气。
“哦。”苏鱼点了点头，上前将香微微点燃了，毕竟是世家出身的子女，与祭祀有关的礼仪总算是还没有丢掉的，神情严肃的拜祭了一阵，甚至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叨咕着什么祭文，楚轩听了微微摇了摇头，直接将幕帘合上，然后坐在了那张藤摇椅上微微靠着。
“我、我还没念完呢……”苏鱼看着楚轩说着。
“那些形式上东西，大抵上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楚轩微微看着她说。
“哦。”苏鱼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将视线放在了楚轩身上，开口问着︰“对了，这次去清水城，你不和我一起去嘛？”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楚轩想了一阵，才微微开口说着︰“这次你去清水城，路上要注意周边的事物，如果有人想要接近你，务必要警惕一些。”
“我去清水城是去谈生意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情吧？”苏鱼稍稍迟疑的说着︰“那些世家现在自顾不暇，应该不会在出手对付我了吧？”
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了半晌，楚轩微微眯着眸子，目光平淡无奇︰“跳梁小丑，自然不足为虑，你应该考虑的，是来自身边的敌人。”
“身边？”苏鱼眨了眨眼睛，微微愣了片刻︰“我身边能有什么敌人啊？”
楚轩看着她︰“是黄泉道的人。”
“黄泉道？”苏鱼更加迷惑了︰“黄泉道，貌似就剩下我和师姐两个人了啊，除非……”她眼睛突然瞪大︰“是蒋掌柜！”
“哼哼，我就说嘛，这家伙最近神神秘秘的，肯定是有些问题的，他……”
“苏鱼！”
“啊？”苏鱼回过神来。
楚轩微微眯着眸子，目光凝视她的双眼问着︰“黄泉经，你有没有看过？”
“呃……看过一点点啦。”
“还记得第三卷，记载的是什么事情嘛？”
苏鱼眨了眨眼睛︰“第三卷？”微微仰起头，她想了一阵，才有些迟疑的说着︰“是……几支道脉叛出黄泉道的事情吗？”
“嗯。”楚轩微微点了点头。
“难道是那些叛出黄泉道的人，想要对我不利？”苏鱼皱了皱眉︰“他们既然已经脱离了黄泉道，和黄泉道划清了界限，自然是和我们没有了关系啊，事隔多年，为什么要突然对我出手呢？”
“并不是事隔多年。”楚轩开口纠正道︰“你们嫡传一脉，一直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多年以来，从未变过。”他话语之中顿了顿，继续说着︰“嗯，嫡传一脉逐渐破落，除了太和宫和一些势力的打压，那些叛出的同门更是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这么多年来，道宗一些隐秘外泄，嫡传一脉的据点被端，包括你师父樊音惠和师公裴士继的死，都和那些叛徒脱不了干系。当年你师姐进入九幽世界寻找黄泉印，除了振兴道宗之外，也是想替你师父和师公报仇。”
“师姐……”苏鱼眨了眨眼睛︰“毕竟同门一场，他们怎么会……”她微微咬着牙，目光略显疑惑的看着楚轩︰“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
“因为谁？”
“一个叫后嫫的女人。”
“后嫫？”名字微微有些绕口，苏鱼想了一阵，却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后嫫是谁？”
“你嫡传这一脉的……祖师。”
“呃……祖师。”苏鱼微微怔了怔。
“时间太久了，加上黄泉道的一些典籍遗失，现在还知道这个名字的，也是属于凤毛麟角了。”楚轩躺在那里，微微开口说着“上古初年，黄泉道主威震天下，而后嫫就是黄泉道主唯一的真传弟子。”
“唯一？”苏鱼睫毛眨了眨︰“那叛出黄泉道的那些人呢？”
“他们和黄泉道主的关系，嗯，就像太和宫和人皇。”楚轩微微眯着眸子说着︰“像黄泉道主那种人物，他活着的时候，自然是有大把的高手愿意归附于他的，那些人联手创建了黄泉道，管理天下，更是将黄泉道主奉为神明般的人物。
不过，许多人终究也会有老去的一天，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建立黄泉道的元老们一个个死去，他们遗留下的后代把持着黄泉道的权柄，犹如今天的太和宫一般不可一世，只是，黄泉道主神秘莫测，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时黄泉道的许多人都未必见过他，他们以黄泉道名义匡扶众生，颇有些名不振言不顺的意味。
直到某一年的某一天，这种情况微微起了变化，在黄泉道主坐化的几百年后，这天下间出现了一个名叫后嫫的女子，一身道法出处与黄泉道主同出一源，而且手持黄泉道主的黄泉印，游历天下。”
“他们将将祖师，拥立为黄泉道之主了？”苏鱼眨了眨眼睛问。
“嗯，当时后嫫涉世未深，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此就留在了黄泉道，还一口气收了几个弟子，传下黄泉道的衣钵。”
“后来呢，那些人为何会和我们祖师一脉，发生了矛盾呢？”
“因为，人终究是会长大的……”楚轩微微叹了口气︰“那后嫫似乎喜欢上了一个人，嗯，那人还只是一个寻常的凡夫俗子。”
“呃……”苏鱼微微愣了下，大概明白问题出在那里了。
“黄泉道的那些人知道了，自然是不肯同意的，毕竟两人身份相差太过悬殊，而且他们要以黄泉道主的名义统率天下，自然不允许一个凡夫俗子来破坏这一切，在这种巨大的分歧下，双方根本谈不拢，就这样闹僵了，最后后嫫选择离开黄泉道，想要与那男子远离这片人世漩涡，归隐山林，隐居世外。”
“结果呢？”苏鱼追问着。
“结果……”楚轩看着她︰“那男子失踪了。”
“失踪了？”苏鱼微微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了呢。”
“嗯，有人出了昏招，将这人干掉了。”
“啊——”苏鱼惊呼一声。
楚轩挑了挑眉，微微摇了摇头︰“那些人自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认为只要后嫫没有证据，未必会拿他们怎么样。”
“那后嫫祖师，最后是怎么做的呢？”苏鱼眨了眨眼睛问着。
“她……”楚轩轻描淡写的说着︰“她冲入黄泉道内，将所有有嫌疑的人，全杀了……”
“全、全杀了！”苏鱼瞪大了眼睛，微微咽了口唾沫。
“那天，黄泉道血流成河，高层一夜之间被杀的精光，所有高手被屠杀殆尽，嗯，这就是黄泉道由盛而衰的转折点。”楚轩微微摇头︰“死掉的人无法倾诉，活下来的人自然也是不敢说着什么，后来后嫫失踪，黄泉道却也因为这个原因，从此一蹶不振，日渐萎靡了起来。
至上古末年的时候，黄泉道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了，那些支脉的人认为黄泉道现在的这种局面，都是因为你们这一脉祖师所造成的结果，在加上一系列外部因素，黄泉道人心涣散，嫡脉形同虚设，最后，已经是无力掌控黄泉道的局势了，那些支脉因为各自原因逐渐脱离黄泉道，和你们划清了界限。”
“这里面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祖师干掉的那些人的后代，嫡传一脉势大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敢那么样的，但当你们独木难支，在太和宫的清剿下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曾经的仇恨就会成为他们落井下石的理由。”说的这里，楚轩嗤笑了一声︰“其实过了那么久，哪还有那么多的怨恨需要宣泄，只不过是为了某些利益找的借口罢了，嗯，顺便将你们踩下万丈深渊，这样才不会给你们再次翻身的机会。”
“可是、可是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在让他们惦记了啊？”苏鱼眨着眼睛说着。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嘛……”楚轩看着苏鱼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泉道主的嫡传，又怎么会没有几件好东西流下来呢？”
苏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微微沉默了半晌，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这样的话，师姐身在中土，岂不是很危险吗？”她看着楚轩问着。
“你师姐的事情，自然是不用你来插手的。”楚轩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管好你自己，这次你的清水之行，将会有些……与众不同……”
“与、与众不同……”苏鱼听了，微微眨了眨眼睛，连身子都在霎那之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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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快三点半了，再过一会儿天都亮了，估计晚上又不够觉睡了，脑子仿佛要炸开似得，嗯，错别字什么的，明白有时间在修改吧，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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