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船厂烧尸
安南县主又叹了口气,“安氏一族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和睦……”
董如意静静的听着。
安南县主也不避讳,从安家几代人身上开始说起。
安家的老祖宗原本只是个跑船的,因一次海难,被其他王朝的人救起,这才发现了一条通往海外的路。
海上的风险虽大,却是暴利。
安家老祖宗是要银子有银子,要儿子有儿子。
只可惜大周朝禁海,他们每次出海都要冒着被砍头的危险。
就为了能出海,他们不知道往官府里使了多少银子,就这样依旧有人看着安家眼红。
安家老祖宗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这才想着捐个官。只是他年纪大了,不合适当官。
就这样,安家的嫡长子做了官,而安家的船厂便交给了其他三个嫡子。
自从安家有人做了官,安家在海上的生意更加的顺畅了。
安家老大不仅会做官,还会做人。
他时不时就以他的名义接济百姓,还时不时的上下打点。
几年下来,沿海地区就都知道有这人了。
而安家的嫡长孙则是入了水军衙门。
一人当官自然不如一家都当官了,自此安家在官场算是站稳了脚步。
福建因有倭寇的存在,一直都富裕不起来,安家为此想了许多办法,甚至还捐了不少战船。
安家嫡长孙是个厉害的,在一次倭寇破了水军防线后,他带领着家丁和城里的百姓硬是把倭寇挡在了城外。
直到援军前来退敌。
皇上得知大喜,让人细细的禀告一番,最后让他暂代水军都统一职,等朝廷新委任的官员赴任。
就这样经过安家几代人的努力,安家不仅封了侯爵,还彻底的掌管了水军衙门。
只可惜入仕途的是安家嫡系,而按照老祖宗的规定,每年船厂和海上贸易要分七成给安家嫡系;而掌管安家船厂的三个旁支只能拿剩下的三成。
在巨大利益面前,就是一家人那也是要眼红的。
安氏一族的旁支们开始有人生事了。
他们想要更大的权利,想要更多的分成,他们甚至想像安家嫡系一样出仕。
安氏一族嫡系为了平息旁支心中的不满,在数次商议后,他们同意建族学,但凡有本事的,尽可能的帮他们入仕。
至于分成上的事,安氏一族的嫡系表示这事老祖宗定下的,不能改,但是他们可以同朝廷争取取消禁海令的事。
一旦取消了禁海令,那么海上给安氏一族带来的将是更加巨大的利润。
朝廷经过几个月的争吵,最终同意解封禁海。只是朝廷不可能看着安氏一族做大,朝廷同意取消禁海令的要求就是,扩充福建水师的那部分军需,从此由安家来负责。
谁人都知一旦取消禁海令,那么沿海地区的水军必须增加,且是要数倍的增加。
水军衙门不仅要保护岸上的百姓,还要保护近海的船只安全。
商船多了,海盗、倭寇也就多了。尤其是他们这一带一直就被倭寇骚扰。
安氏一族的压力剧增,但是在海上巨大利润的刺激下,他们依旧是同意了。
安氏一族不仅扩大了水军,还扩大了安氏一族的经营,他们开始学着做岸上的生意。
他们开商铺、开银楼,他们有着旁人没有的海外资源。
一时间,安氏一族的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再没有人出来捣乱。
随后的几年里,安氏一族嫡系又置办了大量的田产。
安氏一族抵达了最鼎盛的时期。
嫡系子弟们为了安氏一族的长远,他们主动把船厂、海上贸易、岸上生意、田产等全都交给了旁支打理。
只是每年福建水军的军需都要从这里面出。
旁支们一致认为,养着福建水师是他们本就该做的,毕竟这是朝廷旨意,更何况他们也需要水军保护。
至于剩下的,依旧是嫡系占七成,旁支占三成。
原本安氏一族就是三七分的,如今又多了田产和商铺,旁支子弟一个个都非常高兴,他们牟着劲的为族里干活。
毕竟这些可都是嫡系子弟们自己出银子置办的。
而安氏一族的嫡系子弟们也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毕竟他们要扩充水师,还要监管船厂,这要是再让他们管田产、商铺,他们也是忙不过来的。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安氏一族在福建的势力越做越大,银子也是越赚越多。
旁支们又开始了他们的各种不满,他们忘记了当初,他们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辛苦赚来的银子,全都进了嫡系的口袋。
安氏一族嫡系的一再退让非但没有让旁支感恩戴德,还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安氏一族的旁支们甚至还打起了分家的念头。
他们最可恶的是开始拖延水军衙门的军需。
水军衙门每年的船只、军粮、军饷都要从这些个生意上得。
将士们可不管安氏一族的内部如何,他们在海上九死一生的,到了日子没有军饷,他们拿什么养家;到了日子没有军粮,他们要吃什么。
安氏一族的嫡系知道再这样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他们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实在是安氏一族家大业大的,嫡系男子的心思又都放在对抗倭寇上,否则一个弄不好死的就不是几个人、十几个人了。
而安家剩下的事务就全要由安家女眷打理,她们分身乏术、苦不堪言。
最后被逼无奈,有人想到了同皇家联姻。毕竟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朝廷只知道安氏一族的光鲜外表,并不知道安氏一族内里的事。
而且安氏一族的主母,虽然平日里处理的事多,可是哪个大户主母不是如此。
更何况安家嫡系很少纳妾,除非是进门三年还生不出儿子的,否则她们不会给晚辈纳妾。
安氏一族的旁支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她们自然不会再给后世子孙添麻烦。
在许多人眼中,嫁入安家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至于真正的公主,他们可不敢娶,但是郡主、县主安家还是配得上的。
安家开始让人打听合适安家的皇亲,这才千挑万选的选了安南县主。
安南县主的到来的确镇住了安氏一族的旁支子弟们。
她是皇族,是宝亲王最宠的孙女,就连她的大婚,都是按照郡主下嫁的待遇置办的。
安氏族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所有人都消停了。
安南县主嫁到安家的头三年里,是安氏一族最平静的三年。
安南县主除了三年抱俩外,并没有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安家上下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就连安家的内务都直接交到了她的手上。
对于府内的这些琐事,安南县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这些同亲王府、郡王府相比,压根就不算什么。
而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是在那三年建立起来的。
这是安南县主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随后的五年里,她慢慢的接管了安家以外的各项事务。
安南县主的嫁妆人员中,就有记账、算账的主簿,他们一个比一个能干,安南县主接手后就开始查安氏一族这些年的所有银钱往来。
结果不用想,年轻气盛的安南县主把安氏一族的旁支得罪了个遍。
随后安氏一族的旁支们故技重施,开始在军饷、军粮上拿怼安家。
起初安南县主是不知道的,最后还是水军衙门那边扛不住了,这才让人送信回来,希望家里这边去族里催问一下。
安南县主一听就直接火了,她一气之下,直接去了族中,结果那些人外出的外出,装病的装病。
安南县主留下话就回了安家。
她说如果三日内还见不到水军衙门的军需,她就回京请旨海禁,并且请辞安家水军都统一职,至于原因她一定会好好的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的。
没有银子、没有粮食取消什么禁海?还打什么倭寇?至于罪责,她有亲祖父护着,保自己一家七口绝不是问题。
安南县主的话,把安氏一族的旁支们吓了个半死,他们总算知道什么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了。
更何况安氏一族是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今日,安氏一族的所有人都不会同意封海的。
旁支们二话不说,两日就把水军衙门的军需全都送到,并且去安家同安南县主解释、赔罪。
安南县主看着那些个欺软怕硬的,直接趁热打铁的把船厂、海上贸易、岸上生意全都收了回来。
虽说这些依旧是安氏一族的旁支在管,可是安家往后那是要查账的了。至于以往的那些,就不再追究过问了。
安氏一族的旁支们,全都敢怒不敢言的。他们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自此安氏一族的旁支一蹶不振。
在后面的几年中,安南县主又陆续的生了两个儿子。
就在福建上下都羡慕不已的时候,海上传来了老永安候战死的消息。
永安候夫人听后,夜里就上吊了。
县马接管了水军衙门,安南县主则是挑起了安家的所有。
她收敛锋芒,仔细的盯着府外的各处,耐心的教养儿子们。
直到县马战死,安氏一族的旁支们见安南县主无暇他顾,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安南县主本就有私兵,县马死后她亲自坐镇水军衙门,她安抚老将,培养新人。
以雷霆手段镇住了水军衙门的所有人,并且扶嫡长子上位。
虽然她不打仗,但是有她坐镇水军衙门,里面的人无一人再敢生事。
安氏一族的旁支们,见那些常年打仗的人都怕安南县主,他们同样怕了。
安氏一族的旁支不敢在无中生有,他们开始讲道理摆事实,以安氏一族的兴旺,安南县主事多为由,开始冠冕堂皇的独揽安氏一族的生意。
随着安家男丁一个又一个的战死,如今除了船厂还在安家手中,其他的全都交给了安氏一族。
安南县主也是说了条件的。
条件就是,她把海上贸易、福建生意、千倾良田分别交给安氏一族三支旁支的嫡子,然后再让他们自行解决内部问题。
她也让他们尝尝嫡系的难处。
并且公开说了,但凡谁敢危害安家,危害安氏一族利益的,那么直接除族。
如今安氏一族的海上在安靖富手中,而岸上的生意则是在安靖辛手中,至于田产则是在安靖昌手中。
他们不像老一辈人,弄那些有的没的,他们从来不会动军需,他们只会讲道理、摆事实。
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想彻底的独揽手中的生意。
这一次船厂内死了这么管事、匠人,就连安景升父子都出事了。
他们一定会抓着这事不放,让安南县主给他们一个交代,至于什么交代,那就要看他们有多大的野心了。
他们都在等安南县主出错,都在等她有心无力的那一日。
而这一次,他们绝不会轻易罢休。
至于安比槐通敌卖国的事,安南县主只能哑巴吃黄连。她不但不能同安氏一族的人说,就连安家的另外三位夫人都不能说。
如今要不是细作的事查了出来,就是安夫人都不会知道。
这事关系着安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她管着安家,管着福建,就她因此受尽委屈,她也不能说出半句。
毕竟通敌卖国可不是开玩笑的,她不能,也不该用这样的事打压安氏一族旁支子弟。
董如意眼角低垂,静静的听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插一句话。
安南县主说完了安氏一族的事,又把刚刚护卫禀告的话说给了董如意。
安南县主担心道:“我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的,这次怕是要栽了!”
董如意抬起眼,淡淡道:“姨祖母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在么。”
安南县主猛的看向董如意,忙道:“你有办法了?”
董如意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外屋。
外屋有了响动,景瑞媳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县主,您同董小姐要在何处用饭?”
安南县主看向窗外,这才发现早已过了用饭时间。
她起身道:“就摆在外头好了。如姐,咱们先去用饭。”
董如意恩了一声,下了椅子。
外屋内,廖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们打开食盒,取出一道道精致的菜肴。
安南县主说起了船厂各处的事。
等她看到桌上的那道红橙橙的血燕时,她指着怒道:“谁让你们上这样东西的?”
廖妈妈同一众丫鬟全都跪在了地上。
董如意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怕她看到红的东西,再想起早上的血腥。
她笑着说道:“姨祖母别气,我不忌讳那些个。”
安南县主道:“你真没事?可千万不要勉强,我看还是拿下去吧。”
她心中仍不放心,安夫人可还晕着呢。
董如意笑道:“不碍的。”
就这样在安南县主的目光下,董如意没有半点不适的吃完了。
安南县主则是破天荒的多吃了小半碗饭。
景瑞媳妇高兴道:“还是董小姐有办法,这几日县主的胃口很差,每顿只吃上几口就吃不下了。”
董如意笑道:“既然这样,往后如姐多过来便是了。”
饭后,安南县主同董如意在院中随意的走动了一下,院内的护卫忙来忙去了,安南县主也没有多问。
董如意算着时间,随即问道:“程护卫可在?”
守在院内的护卫赶忙行礼道:“小人见过县主,见过董小姐,程护卫在同其他人商议口供的事。”
董如意道:“恩,去告诉程护卫,其他院子里的人,都可以放了。”
“是。”地上的人起身,去通报了。
二人又走了一会,董如意见院中无事,这才打算去躺一会。
安南县主怕累坏了她,忙喊了香菊带董如意回去。
董如意是真的有些累了,她躺在床上,小声道:“香菊,要是程护卫过来,记得叫醒我。”
香菊赶忙应下。
董如意一觉睡到黄昏,她睁开眼,喊道:“香菊。”
香菊听到声音,赶忙端着茶水过来了,“小姐这一觉睡的真好,快喝一口,润润喉。”
董如意喝了半碗茶,道:“程护卫有没有过来?”
香菊道:“程护卫不曾来过,院中乱哄哄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董如意点点头,重新梳洗过后,这才又去了安南县主那里。
安南县主看着董如意,笑道:“可是睡舒坦了?”
董如意应道:“是,睡的可好了。”
安南县主道:“先前,你不是有吩咐他们把院中的那些人都放了吗?如今那张冲锋舟图纸是没了,可是那张大福战船的还在,我想让他们先造那艘。”
董如意摇头,道:“不必了,暂且搁置。”
安南县主一愣,她虽然不解,却也没有违背董如意的意思。
门外传来了程护卫的声音,“属下有事回禀。”
董如意道:“不是什么大事,姨祖母就不要挪动了,景妈妈,在屋内挂个帘子即可。”
安南县主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董如意年纪小,暂且可以不用管男女大防,可是她不行,她虽说年纪大了,可毕竟是守寡之人。
就这样,景瑞媳妇让人在屋内挂了个帘帐,而程护卫就在帘帐外回话。
程护卫道:“这是新口供,算上安比槐的总共一百三十二人,全都盖了手印。”
他说完把手上的递给了一旁的景瑞媳妇。
景瑞媳妇拿着走了进来,交给了董如意。
董如意一张一张的翻看了起来。
她一边看一边点头道:“恩,办的不错。”
程护卫都要热泪盈眶了,心道:“董小姐的差事可真不好办啊!”
董如意道:“程护卫,把那些尸首妥善处理了,明日咱们打道回府。”
程护卫一听要回去了,顿时大喜,心道:“苍天啊,总算是要回去了。回了安家,好些事就不用经他手了,毕竟船厂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只是他还没高兴完,就突然想到:“这一百多个尸首要如何处置,才算妥善处理?”
他快速的算了一下挖坑的时间,然后道:“回禀董小姐,就这一夜的时间,属下怕掩埋不完那些个尸首。就是一家一个坑,也是要拉倒船厂外处理的。”
董如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头看向了程护卫所在的方向。
安南县主听到程护卫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恨不得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如今船厂的一切都要听董如意吩咐,这是她一早就交代好的,如今就是她自己都不能坏了规矩。
程护卫见里面没了声响,立刻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他恍然大悟,赶忙解释道:“属下知道这些人可恨,可是抛尸荒野容易被路人发现,万一他们报了官,这事就要经过府衙。”
董如意随意道:“这有何难,烧成灰便是了?”
程护卫惊道:“烧成灰?”
董如意云淡风轻道:“对,也不用藏着掖着,船厂里的人要看就让他们看好了。”
程护卫应道:“是…”随即转身离开。他心中肺腑,“卧槽,董小姐也太狠了吧!一句话,一百多条人命全没了;如今又是一句,那一百多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仔细的去办了。
安南县主此刻眼睛睁得老大,她双眼有神,心中甚是痛快。
她恨不得亲手烧了那些人,恨不得亲手敲碎他们的骨头,再亲手把他们丢到海中。
她早就想找出他们给县马陪葬了。
景瑞媳妇静静的站在一旁,她此刻手心中全是汗水。
她不在乎那些人是如何死的,只是这烧成灰…那岂不是挫骨扬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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