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父子夜谈

　　咱们把视线暂且从战事之中抽离，重新投入到杨潇等人身上。

　　青城、唐门、峨眉三派皆在川蜀腹地，处于南楚大军的行军路线之上，因此三派武者与大军暂且同行。

　　而明剑山等人，自从与南楚大军分别，踏上返回明剑山的路途之后，便全力赶路，去往明剑山。好在路程不远，以众人的脚程来看，两日有余便能赶到。

　　与大军分离的隔夜，杨潇等人露宿离明剑山百里之外的山野之中。去年明剑山众人赶往龙山之时，足有七八十人，此时却仅剩下不足二十之数。

　　好在众人身为武者，过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于生死本就比常人看的开，又经过此番战争的历练，即使是年轻的弟子们也成熟了许多。

　　杨潇、花怜瑶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虽然坐在一起，但毕竟有其他弟子在场，也不好太过亲密，中间隔了些许距离。

　　杨潇望着篝火呆呆发愣，心中不期然想起了齐、楚、凉三国战事，即使是之前便有过这方面的考虑思索，但事到临头，反而不如之前看的清楚了。

　　“爹！”

　　夜深了，杨潇见杨志凡直勾勾的盯着篝火，似乎再想着什么，便犹豫了一下，地声唤了一声。

　　杨志凡从思绪中情形，侧头看了眼杨潇，见杨潇起身向外围走去，微微一愣，起身跟了上去。一旁花怜瑶将情形收于眼底，却并未起身，只是用目光跟随。

　　杨潇在篝火不远处站定，回身低声说道：“爹，你觉得南楚能撑的过去这一场大劫吗？”只剩父子二人，杨潇不再迟疑，将心中的思虑道出。

　　“不知道，战事之事，谁能说得准呢”杨志凡目光闪动，幽然应了一声。

　　“南楚一国，人口乃是齐、凉两国之和，国土也是最广阔最富饶，论国力雄厚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虽然因为地处大江之南，民风不如西凉彪悍，不如北齐豪迈。。。”

　　说到这里杨潇微微一顿，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的接着道：“应该能守住吧。”

　　杨志凡微微一笑，虽然杨潇不是他的亲子，但却是他一手带大，视若己出，而且乃是幼子，在他夫妇二人面前话更多一些，父子二人交心长谈也多，只是随着杨潇年岁的增加，这两年也少了。而杨庭乃是长子，自小天赋才情便高杨潇一筹，受到的教育也更加严厉，而且需要照顾幼弟，更加成熟，在他夫妻二人面前反而少有健谈之举。

　　“你方才所说的皆是南楚的优势，虽然也是事实，但却不足以掩盖如今南楚的问题。”杨志凡沉吟一声说道。

　　“而且你自己也多少一些南楚如今的弊端，只是不想说出口而已。”

　　杨潇神色讪讪，挠了下头。他虽然长在明剑山，乃是武林中人，处江湖之远，而不居高堂之上，但二十多年了，对于南楚也有了不浅的归属感，自然想事情多少要偏向于南楚一些。

　　但若是以客观的角度讲，这二十多年来，西凉覆灭西凉武林各派，收一国武林化为墨宫，为西凉所用，虽然造就了一场血腥的杀戮，而自己的亲人也惨死在那场浩劫之中，但抛开感情不谈，此事却是对西凉有着大大的好处。西凉皇室强势，朝堂乃是凉皇的一言堂。恰好当代凉皇乃是有成之主，反而更加容易集权做大事。

　　而北齐虽然并没有这般极端的做法，但却也暗中扶植亲近宗室的门派，打压不顺从的门派，因此虽然北齐武林在三国武林乃是处于最为弱势的一方，但也却几乎都能为北齐所用，再加之北齐较之南楚商贸发达造就的趋利的民风来说，更为淳朴，对国家的归属感也最强。而且近三代北齐皇帝皆是勤勉之主，政治清明，各种国策皆于平民有利，轻徭役薄赋税，怀柔、雷霆两策并用，遏制巨商豪强世家兼并田产。经过几十年的坚持，再加上老天给好脸色，风调雨顺，国力愈发蒸蒸日上，国库充实，民众也富足。

　　而南楚，土地最为广阔富饶，却滋生了许多豪强世家。加上商贸发达，巨商富豪众多。近几代楚皇皆是平庸之辈，朝堂虽然没什么大乱子，但却常常被巨头把持，虽然不可否认的是，把持朝堂的巨头皆是有才干之辈，想要做出政绩，但其手下的羽翼却并不都是这么想的。再加上为了稳固地位，难免打压其他派系的官员，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干的官员，只能徒增内耗。数十年来资源不断向豪强世家聚集，阶层的差距越来越大，国内豪强世家与平民的矛盾愈发激化。若不是南楚物产丰富，百姓们还能勉强度日，怕是不等这场大战，便早就出乱子了。而南楚武林门派因种种原因，跟南楚朝堂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虽然大部分门派也在战事中出力，但却不如其余两国武林的作用巨大。如之前周屠夫固守龙山城之时，川蜀除却青城、明剑山、峨眉、唐门四大派之外，其余为数不少的各中小门派便没有派人相助。

　　想到此处，杨潇微微紧了下衣袍，感受了开春之后，却依然寒冷的天气，心中莫名一突，不期然想到，去岁冬天来得甚早，气候大变，若是就此持续下去的话，怕是南楚国内会生内乱。

　　杨志凡见黑暗中杨潇脸上的神色变幻，便知晓他想到了那些他自己之前不愿去想的种种。在心中叹息一声，低声自嘲道：“说起来咱们这些武林门派也可以归到‘毒瘤’之列，占据山川大河湖泊，却对南楚自身并无增益。”

　　杨潇知晓杨志凡此言更多的是针对那些冷眼旁观的门派所说，但却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其他什么话来。

　　半响杨志凡平复心中有些杂乱的心思，拍了拍杨潇的肩膀，安慰道：“时世如此，楚、齐、凉三国归一之势，无人可挡，我等武者虽然有武艺傍身，但却不是我们区区几人最终能决定天下归属的。”

　　“天地烘炉，世人皆在烘炉之中磨练。跟随自己的心，做到问心无愧便是！”

　　言罢，杨志凡举步向篝火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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