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场雪

　　每艘拍竿战船其上装备六具拍竿，拍竿“其制如大桅，上置巨石，下作辘钻，绳贯其颠，施于大舰上，每迎战敌舰，逼则发拍竿击之，当者立碎。”

　　大桅顶端绑有巨石，预先用绳子系到高出，等接近敌船之时，放下大石，利用巨石的威力，破坏敌船。且拍竿底部装有转轴，可以随意改变拍击的方向，十分灵活。

　　在之前的水战之中，北齐水师一直将这‘五爪’拍竿战船，隐而不发。直到数日前的那场水战之时，这才使出，三十艘‘五爪’为锋芒，南楚水师触之即溃。但凡接近‘五爪’战船的南楚战船，皆被拍竿上的巨石击打粉碎，最终葬身江底。

　　此战，南楚再次损失了近两百余艘，两万余水军。

　　即使南楚水师如今依旧占据兵力以及战船的巨大优势，但这段时间来却被北齐水师近乎按在地上摩擦。刚想反抗，花样又变了，一时间南楚水师的骄傲不再，士气低沉到了谷底。

　　司徒宇的到来，让南楚水师的士气恢复了些，但帅帐之中的水师众将却被折磨的怕了，内心的自信不再。

　　对此司徒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五爪’战船的优势太大了。如今南楚水师并没有能够直接抵抗的战船。

　　那一战数日后，南楚的各大战船厂便接到命令，死命研发北齐的‘五爪’战船。而铁扇门的‘铁隐’，也被暗中派遣到江北，伺机偷取关于‘五爪’战船的情报。

　　只是北齐方面对于‘五爪’的防卫过于严密，不仅有重兵把手，还有众多北齐武林高手散布在四周，神秘莫测的‘铁隐’也未曾能靠近，获取有价值的情报。

　　在司徒宇到达南楚水师的隔日，天色突变，天空阴暗如黄昏，冰冷的北风呼啸，天空布满厚重如墨的铅云。气温骤降。士兵盔甲冰冷冻手，而手中的兵械同样如此。

　　午时之时，一场酝酿的一上午的雪，无声的下了起来。大江两岸到黄昏之时，已经被一层白雪覆盖。

　　对此反常天气并无充足准备的齐、楚、凉三国，皆全力调动人手资源，为大军提供御寒的厚衣毛毯被褥。

　　一时间战斗不止的东西两线战场皆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当中。

　　北齐江北水寨。北齐水师主帅屈芝仙，披着一张毛毯，立于江畔，抬头看着天空，洋洋洒洒而下的白雪，不多时便将其变为了一座人形雪塑。而他抬头看着天空的脸庞，比那阴沉的天空都要阴沉三分。

　　“可恶，今日本是我为东阳屈氏正名之时！贼老天，你何其不公！这腐朽臃肿的南楚，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庇护的！”

　　一道比雪都寒冷许多的话语，在江边回荡。

　　“天数如此，屈大哥不必心急。”突然一到清朗的声音自其身后响起。

　　屈芝仙转身，抖落大片的雪花，看到来人，阴沉的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微笑，甚是难看。

　　“青儿，你怎么来了。”

　　“青字营是骑兵，这段时间并无骑兵的用武之地，早就想来找屈大哥，但想着这段时间屈大哥必然十分忙碌，今日大雪，无法出战，或许能有空，这便来了。”来人正是李青。

　　只见这魁梧汉子，身穿单衣，说话之时，哈气成霜，却脸色红润，身板笔直，并无一丝冷意。

　　屈芝仙眼眸之中露出一丝艳羡，自己年轻之时也曾有一身好武艺傍身，但却丢在了那场大祸之中。不过这也只是那丢失的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李青上前几步，与屈芝仙并肩而立，一同看着缓缓东流的江水。半响怅然一叹，喃喃道：“大哥是楚人，我是凉人，但如今却都为北齐效力，视为家国，也是造化弄人。”

　　......

　　西线龙山城下，因这一场大雪，持续大半月之久，不曾停歇的龙山攻防之战，终于暂且停歇了下来。

　　杨潇、花怜瑶两人站在城头之上，微微仰头看着这今年的第一场雪，神色难得宁静，不知道是天冷之故，两人之间原本一人之宽的间隙，逐渐变小，当两人手臂相触的那一瞬间，一抹绯红出现在花怜瑶英气的脸庞之上，柔化了眉宇间的英气，一抹温柔悄然浮现，清丽无双。

　　而一旁的杨潇，嘴角一抹淡淡的暖笑，挥之不去。

　　突然城内一声豪迈的朗笑，传遍龙山，树木上的积雪悄然纷纷落下。

　　乐清县郊清乐山，易居院。在雪未下之时，便在房内升起炭火暖炉的老者，抱着一个袖珍暖炉，披上厚实暖和的貂裘，盘坐在棋盘之前，左手执黑，右手持白，自己与自己博弈，不亦乐乎。

　　而当雪终于落下之时，老者悄然放下双手中的黑白子，推开木窗，望着洋洒的大雪，眼眸中一抹疲惫升起，最后化为了一抹深深的叹息。

　　‘也不知这残躯是否能坚持到一切都明朗的那一天，不过这样也行，楚地百姓的滔天骂声，老头便听不到了。一失一得，也算公平。’

　　对于这一场不在任何人预料之内大雪，众人的情绪也不一而足。

　　如南楚皇帝悄然安定几分的内心，如齐、凉二皇满腔愤懑而不得发作的郁闷，如司徒宇眼眸中的一抹轻松，如周屠夫仰天大笑的欣喜。

　　如剑崖边上一双璧人的安宁，如剑崖下庄内看着离歌雪中舞剑只为逗自己因有些剧烈的妊娠反应而心中不静的任静眼眸中的笑意，如潘阳湖畔小楼内红衣红颜眼眸中的一抹担忧，如旷野之中浑身沾满白雪小和尚的平静与悲苦。

　　如赖五一手轻抚自家娘子高高隆起腹部，脸上的欣喜与对将来战乱会不会波及到这个小家的担忧，如金陵城东唤作阿旺的青年为名为阿秀的盲眼少女低声描绘雪的模样时的小小心安。

　　几家忧愁，几家欢喜。

　　忧愁几何，欢喜几何，高悬于世人头顶，自古如一的苍穹并不在意，该下雪便下雪，哪管苍穹之下世人作何感想。

　　（这一章，十月便下雪，天气骤冷，是老鸟参考明朝后期的‘小冰河’世纪所写。明朝小冰河时期是指中国明朝末期出现了极冷的气候灾害。明朝晚期，当时整个中国的年平均气温都比现在要低，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不光河北，连如今上海、江苏、福建、广东等地都狂降暴雪。）

　　（“小冰河期”将导致地球气温大幅度下降，使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由此引发社会剧烈动荡，人口锐减。有学者认为‘小冰河’乃是明朝覆灭的主要原因。）

　　（本书当中的‘小冰河’不会比真实历史中的那般剧烈和那般持久，但也这般反常的全年都比正常年岁之时气温低许多的气候会一直持续到齐、楚、凉三国一统，战事初平，本书的结尾。气候与战乱互相应和，算是一种寓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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