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完整

　　或许吧，这个世界如此让人无奈甚至绝望。拯救，又或者是救赎，从不属于这里的人们。

　　千百次的尝试，一遍又一遍的辗转轮回。灰暗、陈腐、破败这就是沉眠于死寂之中的世界。这个世界让人忧伤还有惆怅，绝大多数的生命终将归于尘土。

　　虔诚的巡礼者不远万里朝着王的故乡行进着，巨龙的尸骸坠落后阻断了他们的道路。燃烧着烈火的枯树，腐朽阴沉的村落里游荡着失去心智的不死生物，追寻着被腐蚀的圣木，腐败的信仰永远得不到救赎。

　　原罪之路，让所有生者绝望的路，崇拜幽邃的神职者堕落为吸食人血人肉的肮脏怪物。这条路上埋葬了多少骸骨，这条路上有多少冤魂在吟诉着。

　　浸泡在腐臭之中的要塞，泥泞、肮脏，充满毒素，但这也是成为狼血誓约者所必须的历练，抗击深渊直至世界的尽头，难道还有比这更加荣耀的使命吗？即使他们注定不被理解，注定会变成一堆燃烧的薪火。

　　古老而庞大的地下墓穴埋葬着霸王的野心。从那里可以通往冰天雪地又如梦似幻的世界，然后找到那个妄图吞噬神明又逃避火焰的怪物。也可以前往燃烧着灰烬的湖泊，找到源自于混沌的力量，还有巨大的恶魔。

　　发现通往罪业的道路，被罪业的火焰焚毁的地下之都。幸存而行迹诡异的教徒守着火焰，只留下一只巨人守着孤独。

　　遥望远处的巨龙山脉，慢慢被眼前越靠越近的幻境所带走。那里是古龙的领地，却只剩下那些怪形的后裔停留守护着不走。无名的王者乘着风暴巨龙手持雷电，他到底是可耻的背叛者，又或者是正义的维护者？都不重要了，最后它们都将随着古龙之顶的尘埃尽数散去。

　　王城，那里有通往未来，亦或者是过去的路。妖化的王，他是失败者，追寻白龙的足迹后他失去了所有。黑暗的世界未曾有钟声回想，迟来的英雄拿着枪戟默默守望着什么。

　　王城，那里有拒绝使命的王子，空荡荡的樊笼里没有了天使。行动的铠甲，被污染的巨龙，活尸化的骑士，他们驻守着千万年不倒的城池。

　　但最后谁都不会剩下。

　　……

　　从某个不知名的正常世界在意外之间来到了这里，奥兰甚至想起了那个陌生世界的陌生自己。那里的人们井然有序地生活在钢铁的丛林之中，人们似乎并不需要太大的决心和勇气便可以活下去。

　　绝大多数人类将以一种衰老至极的姿态死去，在这里活着似乎并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他们的数量已经太多，多得充满了这个蔚蓝色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人类没有任何天敌，肆无忌惮地使用着火焰、雷电、水源还有天空、大地的力量。也许是因为没有任何神明去掌控他们的命运吧，或者他们便是神。

　　这里没有强大的古龙，他们不需要生活在地面之下；这里没有高傲的神明，他们可以居住在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但人类总能因为各自的私欲还有野心发动连绵不绝的争斗，然后亲手将他们的同胞送入地狱。

　　而截然不同的，对两个世界的人类来说这倒是完美契合了他们身为同一个种族的特性，不论何时何地。

　　奥兰无法想象那个坐在桌前椅上，盯着由“电流”所织构组成画面的人会是他的前身。他不需要提着弓剑在危险的丛林捕猎动物，不需要亲自让那些欺骗和伤害他的人付出血的代价，也不需要为了考虑下一顿吃什么而奔波劳碌。

　　他和他的许多同类一样活得太轻松，他们为一些简单的事苦恼与困扰着，却完全不知道生活在这个奇妙的简直就是天堂的世界。

　　在这里叫喊着命运的嘲弄、世事的不公、神明们都瞎了眼睛也完全不用担心狂热的信教徒把他捆起来烧死。

　　即便有，但都离奥兰的前身太过遥远，就好像天天都听着有同类死于非命，而大吃大喝的他仍然可以睡到正午才醒来。这有什么关系？只是那些人运气不好罢了，最多也只是为他们默哀三秒。

　　难道这就是惩罚？源自于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让他从如此安逸的生活中掉落到了现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即使是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要人命的世界。

　　奥兰极不愿承认那个人是他，按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如同一条还没晒干的咸鱼一般毫无意义地活着。好歹现在的奥兰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在奥汀格南镇子上购置一所房子。

　　如果说，让奥兰变成那个世界的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必须背负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债务狼狈而活，他也是不愿意的。

　　至少在奥汀格南奥兰买房子切切实实有那个盼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可能现在他早就达成了这个梦想。而那个世界，恐怕让奥兰不吃不喝打猎一直到老死才能买下一个百十平米的住处。

　　想想似乎有点可怕，因为几乎整个世界都是这个样子，“真理”似乎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墨守成规地活着。

　　也许想要在那个世界活得好一点也并不容易，奥兰有点开始可怜他的前身了。那个家伙几乎无法去做他喜欢的事，更无法为他喜欢的东西而活。

　　至少在这里不开心时，奥兰可以带着他喜欢的弓与剑去找那些大棕熊的麻烦。

　　那里是自由的，也有着道道枷锁将他们围困。这里同样是自由的，但也有着他们必须反抗的事物。

　　两个世界的他们都有着存在的必要，都有着保持热忱奋斗和努力下去的理由，也都有着他们共同眷恋的所有。

　　或许此刻的奥兰，才算是完整的吧。

　　嗯，虽然现在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但奥兰可不想看着这一切就这么发生。

　　他是特殊独一无二的，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总有人需要他，总有值得他为之奋斗的人在等着他。

　　他已经在记忆力停留得太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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