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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住欲逃跑的人又带回怀里,就这样吧,死在一处也好,免得各自孤单寂寞。至于东莪,他只好另做安排了。

  “小多,我答应你,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很坚强很坚强,我会活得很快乐很快乐,连同你的份儿一起算上”

  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死都不怕她还怕活着吗?反正她知道他会一直都在,这样就够了。

  光只念着他的名字,她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坎儿跨不过去,所以放心吧,不用再为这个担心。

  她要做个跟他一样的人,扛起自己该扛的责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道绚烂的彩虹挂在洗过的天空上。

  顺治七年六月丁丑,加封富授为和硕显亲王,次日,皇父摄政王多尔衮请辞,率部往两白旗驻地喀喇城。

  燕京内城,东直门外,年轻的顺治皇帝眼神有些阴郁的站在黄罗伞下。百官联名上奏是他如今站在这儿的原因。刺骨的寒风中,他身后的

  文武百官一个劲儿的缩着脖子。

  远远瞧见一队全身素服的队伍行过来,顺治帝收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纂紧,嘴角悄悄的勾起。

  十四叔,不管你以前多威风,如今也不过就是白骨一副,纵是朕今儿迫于无奈站在这儿迎你的灵柩,但他日定当百倍讨回今日的羞辱。

  “小多,你真的很厉害耶,今儿可是皇上亲自迎你回来的”虽说这皇上只留下一句[三日后为十四叔下葬]的话就甩甩袖子走人了,让人搞

  不懂他站在那一个多时辰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能让皇上步出紫禁城来迎的她家小多可算是第一个,让她这个做他老婆的人很是骄傲。

  不论生或死,她的小多永远都是牛人一个。素缟的灵堂里,苗喵喵手抚着漆黑的棺裹笑眯了眼睛。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清风舞动起的白缎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轻轻的,细细的,映衬着摇曳的白烛和地上一个尚未燃尽冥钱的火盆。

  “喂,你给我谦虚一下好不好”看着不住飘摇的白色锦缎苗喵喵噗嗤一下笑出声,死小多,还是那么拽。[那是自然]如果他在她眼前一定

  会这么回她。

  慢慢收起笑容,俯下身把脸贴在冰凉的棺盖上,只隔了一道木板子,却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沟。她能感觉他就在身边,可永远也无法再触

  摸到那张熟悉的脸。

  “好想你啊,我可不可以不坚强?”其实打从小多走的那刻起,她就很后悔说了什么狗屁会很坚强很坚强的话。

  没了他,才知道他已经把她给宠得太懒惰,只要一点重量压到肩上她已经累得走不动路。

  “行了,你又来罗嗦,我答应你的事儿什么时候没做到过”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落在木板上,很快的被吸进木纹里。

  她没想哭的,连他走的时候她都没掉泪。可是这会儿,当一阵清风抚过她的脸颊时,眼泪就自己跑出来了。这阵风象极了那日他轻柔抚过

  她脸庞的手。

  “娘子,今儿天气不错,为夫的我行不行出去晒晒太阳啊”那一日,他的气色非常好,卧床好些日子,那一天居然也能下地了。

  一大早的就开始拽着她的衣袖央求着要出去走走,看着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和那张如花似玉的笑脸,她愣是狠不下心拒绝。

  “怕了你了,别晒的太久”里三层外三层把他给裹得严严实实后,苗喵喵叮嘱道。

  “好”乖小孩听话的点点头,目送忙着去灶房煎药的她远去后就开始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晒他的太阳。

  等她端着药回来时,瞧见他正微眯着眼睛斜倚在椅子上,阳光把他周身都映照出淡淡的一圈白光。

  风吹过,撩动他白狐裘上的柔软皮毛,让他身上的光也微微闪动。如她初见他时一样完美

  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那一刻,她忽然很慌张,慌张到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倾斜,以至于滚烫的药洒了她一手。

  “娘子!做什么这么不小心?”药碗落到地上的破碎声,惊动了稳坐在那边的人。站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拉过那双有些发红的手眉头打了

  个结。

  唉他真是担心,就这么扔下她以后她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还疼吗?上过药应该会好些了吧”一阵忙和,待奴才们都下去了以后多尔衮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心疼不已的问道。眉头的结始终没有打开

  过。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苗喵喵始终低着头。真是没用,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小多为她担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她这种人了。

  她想笑给他看,想拍拍胸脯告诉他,不就是烫了一下嘛,没什么,她皮糙肉厚,这点伤就跟蚊子叮了一下没区别。

  但是她脑袋里老是飘着大夫无奈的摇着头,跟她说[邪风入体,无药可依啊]这句话。让她的手很疼很疼,疼得她的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邪风入体,不就是破伤风吗,在现代都是死亡率比较高的急性病了,更别说在这连预防针都没有的破古代。

  “丫头,难道我已经人老珠黄的让你看都懒得看了吗?”一只有些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庞,轻柔的嗓音故意带着浓浓的哀怨。

  她瘦了,抱她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咯得慌。这些日子,就算他老是昏昏欲睡的睁不开眼睛,但每晚,她偎进他怀里的时候,他都觉得她一天

  比一天消瘦。今儿看到,果然,尖尖的下巴都能拿来削面条了。

  “我才叫人老珠黄好不好,都三十几岁了还是叫人家丫头,你有见过这么老的丫头吗?”

  噗嗤笑出声,抬起挂着红眼圈的脸看向他。啧啧,就算是病了这么久,她家的小多依然是风姿绰绰。她真想看看,等到他七八十岁的时候

  是不是还会有这般迷人的风情。

  “就算你头发白了,牙齿都掉光了,依然都还是我的丫头”总算是让她又笑了,当初他发过誓再不叫她掉泪,可如今老是让她伤心。被小

  十五知道准会给他几拳。

  轻轻的把她搂进怀里,把脸埋在她的颈项间,不叫她瞧见因为面部神经不受控制而出现的面部痉挛。他要留给她最美的回忆。

  风轻轻的吹过窗前,屋里的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好象要把彼此都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紧紧的相拥着。谁都清楚的知道,也许这就是

  此生最后一次的拥抱,但依然将回光返照这四个字都暂时剔除到脑海以外。他们情愿相信,这一刻不是为了别离才有如此深刻的刺痛。

  东直门外九王陵,两个月前的华丽陵墓如今已经破败残落。月光下,废墟间,站着两个人。

  “看来你是白费心机了”一直静默站立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里有压抑着的喷怒隐隐飘出来。

  两月前,皇上颁旨,按皇帝礼仪下葬,并尊故摄政王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奉入太庙。

  然不过两个月,一切功绩就被什么意图篡位,私制龙袍等等十几项罪责给盖过去。皇上从又下旨,撤庙享,绌宗籍,罢爵位,家产充公。

  这些他都能忍,惟独这掘坟鞭尸,真真如把刀一样捅到他心窝子里。多尔衮,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那样立于淡水间的清雅男子,死后

  却被人羞辱至此,让他这个做朋友的如何不痛。

  “或许吧”游走于残垣断壁间如一抹幽魂,脚下的瓦砾咯得人生疼,偶尔踢到什么东西发出几声响动,让在惨白月光下映照的破败陵墓更

  显得阴森。寒风扫过,吹得人直打冷颤,冷冷应了一声,慕容云立在被推倒在一旁的墓碑边不动了。

  两月前,请旨来给多尔衮守灵,为的就是今儿看出好戏,但是结果让她有点失望呢。

  “你当真如此恨我至极?”就算早就知道所有的事儿都是她在背后搞的鬼,他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算此刻,他立于好友的墓前,他

  仍是试图假装一切不过是巧合。但她不否认,为什么不否认!他是真的很想回到从前的。

  “对”微笑着吐出最冷的话,不过就一个字而已,却比世上最寒冷的风还刺骨。

  带笑的眼睛里有他的影子,满身的书卷气,第一次见到便让她心动的眼神,脸上的温柔,这些她曾经如此迷恋的东西,如今是属于另一个

  女人的。一想到这个,就让她的心阵阵绞痛,不要再拿那种悲哀的眼神看她,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那你冲着我来,做什么要拉上那丫头!”一向温和的人怒了,眼前的女人很丑,丑得已经有些狰狞。

  他当初为何会爱上这样的人?不值得啊,不值得他费尽心力的去想念,不值得他念念不忘

  的去挂怀。面具一旦被打碎,却是无论如何都带不回去了,他还怎么能够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不拉着她,你会痛吗?有痛才会恨,我就是要让你恨,这样你就会永远记得我”轻轻掸了掸墓碑上的灰尘坐下去,慕容云笑得很开心。

  瞧见他双眼愤恨的怒火她就很开心,范文程,我要你活着多久便痛苦多久的话可不是随便说来玩玩的。

  大家一处痛着不是有个伴儿。就算那丫头没来,她也能够感觉到浓浓的痛,因为他越愤怒也就越说明那丫头有多难过。早说过,她慕容云

  会是笑到最后的人。

  “慕容云,如果我会痛,那也是因为你。但打今儿起,你的一切都于我再无相干,我该谢谢你才对,由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感觉很好,真的

  很好”

  眼里的火苗淡下去,范文程恢复了一贯的温和。面对着曾是挚爱的女子,如今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

  轻松。

  他会愤怒不是因为那丫头有多难过,此刻,那丫头正在他的府里头睡得口水直流,魂魄相依的两个人岂会在乎那具皮囊。他会愤怒,会心

  痛,是因为爱她,是心疼她。

  “你你说谎”看着他的微笑,慕容云镇定的眼神有些慌乱。

  是否她弄巧反成拙?是否她这些年来的怨恨不过都是她自我折磨?是否她这次是真的失去了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做这些不过就是希望他能记住她,哪怕是恨也好,她也要牢牢占据他的心。可如今,他疏远而陌生的眼神,似乎告诉她,她已经彻底从

  他的生命中消失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知道,对你,我从不说谎,慕容云,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希望你不要再错下去”

  没有留恋,范文程如来时一样静静的走出慕容云的生命。爱恨情仇,到此一笔勾销,从今后路归路桥归桥。

  想想家里的小妻子大概还在门口张望,范文程加快脚步。人生中总是有些人经过你的生命,也许会留下痕迹,也许是浮云一片转瞬即逝。

  就如多尔衮曾经对他说的,浮云美梦何必

  留恋,珍惜眼前能抓住的才是他该做的事儿。

  “范文程,你给我回来!”的确,他从不对她说谎,就算是她不爱听的,不喜欢听的,他也会老老实实的讲出来。

  空旷的墓地凄风阵阵,尖利的呼喊声随风盘旋,可惜无人应答。任她喊破喉咙,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痛苦的根源其实就是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她笑到最后又如何,不过是竹蓝打水一场空,从头到尾,她

  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

  好空,心好空,她执着了这么久,却原来她想要的一直都在身边。可现如今,她什么都没了,抚过身下的墓碑,报复过后只是空了整颗心

  。

  这是什么地方?十一岁的东莪睁大眼睛四下观望,这地方让她觉得似曾来过。绿绿的草地,美美的鲜花,太阳金灿灿的直晃人眼睛,四周

  却飘着淡淡的薄雾,远处隐约有人走过来。

  怎么忽然间觉得紧张?淡淡的身影逐渐清晰,浅浅的笑意挂在温柔的脸上,盈白的长衫在清风中微微舞动。那道身影优雅的走到她身边,

  然后蹲下来与她平视,弯弯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轻柔的声音,这个人是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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