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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渡江北归


  高炽高煦去问徐辉祖,徐辉祖起先并不见,后来见了就说要留他们在京城多住些日子,高炽他们知道,敕谕下达,这是难逢的好时机了,也许过不了几天皇帝又会反悔,这就是徐辉祖的用意所在,所以高煦三个偷偷在一起商议道:“夜长梦多,总要渡江北归才是,大舅如此无情,指望他在朝中替我们说话,是不可能的了。”

  “是要回去,”高炽忧心如焚道:“大舅监视甚严,怎么逃得脱?”

  高燧眼珠子一转,咧着嘴笑道:“大兄,二兄,徐府马厩之中,可有西域胡种的好马,我这些日子天天给它喂草刷毛,总也有些感情了罢。”

  高炽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皱眉道:“形势已经如此紧张,你两只眼睛还盯在马匹上——”

  高煦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高燧的肩膀道:“老三,你也是个有本事的,居然早就发觉了退路,咱们有朝廷的敕谕和关防,只要脱得徐府,就能北归!”

  高煦高燧都兴奋地满脸通红,高炽依然忧心忡忡,不过他知道如果不按照高燧的办法,他们也许真的会被困死在徐府中,彼时就真成了人质了——所以等第二日晚上,徐辉祖被招入宫中夜宴的时候,高燧就在徐增寿的暗示下,挑了三匹好马,兄弟三人拜别了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很年老了,躺在床上颇有些糊涂了,但是还知道高炽他们是亲外孙,还准备留他们吃饭,徐增寿糊弄过去,就开了后门叫他们兄弟三人跑路了。

  等徐辉祖从宫宴上下来,他喝得有些醉了,徐增寿又专门嘱咐过不要打扰,所以等到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知道高炽三个偷了良马跑了,一时间大为震怒,一面上表请罪,一面派人追赶。

  高炽他们从高资港渡了江去,舟师并不清楚这里头关窍,而且因为高炽他们手上关防敕谕都齐备,验了也就放他们北上去了。然而徐辉祖的追兵也来得快,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有邮传来的更快,他们约摸到涿州的时候,就有驿站的官员将他们拦下了。

  “贵人不能前行了,”这个驿丞道:“小的接到上头的邮传,说贵人——”

  他话还没说完,高煦就抽出鞭子来,劈头盖脸地朝驿丞身上抽去,几鞭子下去就见了血,高煦边打边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阻拦我!你上头传给你什么信,难道还大的过皇上亲下的谕旨!”

  高煦下手也的确狠,将这驿丞打得几乎毙命,高炽喂了马出来急忙拦下,兄弟三人二话不说立刻纵马飞驰,徐辉祖的追兵与他们相差不过几个时辰,而更不幸的是,在他们从涿州出来不过行了一十五里路的时候,高炽的马折了腿。

  因为高炽身体肥硕,马不堪负,所以马没日没夜行了这些路,终于折了腿,高炽一轱辘从马上摔下来,像个球似的滚了七八米远,不过好歹他平时摔习惯了,居然没什么事,只是蹭破了皮,但是如今他的马不能走了,高煦高燧的马都累得快要跑不动了,不能再负重了,身后追兵将至,三兄弟不由得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高煦,高燧,你们快走,”高炽道:“他们捉了我,就有的交代了,涿州已经快到房山了,你们回去,叫父亲母亲不要担心!”

  高煦怒道:“一起去的京师,自然也要一起回来,少了一个,都不叫齐全了!”

  高燧也道:“若是爹娘知道我们把大兄抛在这里,独自逃了,怕是也要打死我呢!”

  高煦将自己的马给高炽骑了,高炽并不愿意上马,仰天长叹,竟然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高煦腰间的长剑,就当三人抱在一起只等同生共死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山野里面转来二人上了官道上。

  这二人一个是年轻的汉子,一个是穿着碎花袄的小姑娘,让高煦眼前一亮的是,这小姑娘骑了一头驴,而这头驴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

  高煦眯着眼睛打量着缓缓前来的毛驴,只见这驴四肢短小,身体瘦弱,耳朵也一直耷拉着,但是却长了一身的白毛,额上还有一道半月形的疤痕,里面也长出了长长的白毛出来。高煦将人喝停了,然后在驴屁股后面转了几圈,然后拍了几把,看得这汉子脸红起来,好像高煦拍得不是驴的屁股一样。

  高煦摸到的驴的骨骼是结实紧凑的。尤其是它的四肢,相对于它瘦小的身体,显现得相当的粗大。这和朝鲜马有些像,然而朝鲜马也没有这样粗壮的四肢,这说明这头驴负重能力不弱,跑起来也会相当地有力。

  高煦心里确定了这是头百里驴。

  百里驴是什么,也就是日行百里的驴,就像千里马一样,然而百里驴有时候甚至能行几百里,如此材质。世人都知千里马难寻,却不知百里驴更是难找。千里马常有,百里驴却不常在。而且世人对于百里驴的认识也很不足,比如说高煦低声对高炽解释的时候,连高炽这样博闻广记的人,都不知道百里驴是什么。

  而高煦之所以知道,还是听军伍里面的人说起来的,这个人会相马,也会相驴,他听人家说相马经的时候,也就粗略听了一些相驴的。这驴眼睛乌溜溜地打转,高煦就掏出行囊里的绿豆糕来喂它,这驴就伸了舌头吃了,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高煦就摸了摸驴耳朵,凑上去悄悄说了几句话,然后一翻身也坐在了驴身上,在空中打了个鞭花,道:“走,驮我回家,我有好料喂你!”

  看着两匹马和一头驴绝尘而去,这个汉子愣子当场,良久才嚎道:“俺的驴,俺的婆姨——”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就被金锭砸了。这下他不胡喊乱叫了,屁都不放一个像做贼一般狂奔走了。

  这头驴的确像高煦断定的那样,这驴并不像马一般跑起来像是一阵风一样,跟高炽高燧的马落了将近六七百米的距离,然而这驴一直稳稳当当地跑着,无论高炽高燧的马跑得快或者慢,这驴永远都是一个速率,跟马的距离也没有差上千米。

  而且这马上还有个女人。

  这姑娘也不过十五岁左右,面黄肌瘦而且灰扑扑地,全身也就一件新袄子,像是直接套上去的一样,先前被那汉子牵着也没什么反应,如今被高煦揽着也没什么反应,然而这驴速度跑快了,她就忽地一下偏头吐了许多黄水出来,有一些还溅到了高煦的脚面上。

  然而这一刻这个姑娘好像活了过来,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抓了高煦的腿,然后用自己的裙子去擦他的鞋子,一边擦还一边偷眼看他,然后露出蠢笨而又讨好的笑容来。高煦本来很嫌恶,不过忽然他又觉得这个丫头似乎还有点意思。

  这种有意思,是比对着他房里的香韵的,香韵在他面前是个木头人,他若是要整治一个不听话不驯服的女人,其实有千种办法,只是王妃旁敲侧击过,要给香韵留点脸面,才叫这个女人越发浑噩了——高煦从行囊里掏出刚才驴吃剩下的绿豆糕,这姑娘就瞪大了眼睛,吸溜一声咽了偌大的口水。

  她看高煦给她吃,就三两口吃掉了,碎渣落了高煦的袍角上,她又如法炮制地抓着高煦的袍角抖落起来,自以为是得了高煦的默许,更加轻车熟路了,末了还转了转眼睛,带着邀功的神情,看向了依然鼓囊囊的行囊。

  高煦默不作声地又掏了糜子面馍馍出来,果然看到她眼前一亮,吧唧吧唧吃得更香了,吃完了又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嗝出来,道:“俺比驴能干活。”

  “你看俺作甚,”这姑娘道:“你有好料喂驴,不就指望它给你拉磨吗,俺比它能干,你那馍馍不要给驴吃了,糟蹋东西,你给俺吃,不糟蹋。”

  进了房山就到了燕王治下的北平了,三人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府中,燕王大喜过望,连声叹道:“我父子能够相聚,真是天助!”

  出来相迎的椿哥儿抱着高炽的脖子啃了一口,然后爹啊爷啊娘啊地胡乱叫了一通,见高炽不放下他,扭着麻花拳打脚踢起来,高炽才反应过来他去应天的这些日子,儿子居然会说话了,只是不肯好好说话,而且明显对着高煦更亲热一点,因为他似乎记得这个二叔是给他做过小弹弓的,这一回又跑到高煦那里,前后左右地找弹弓。

  弹弓早教张昭华收起来了,高煦将椿哥儿举起来上下晃动,喜得椿哥儿吱哩哇啦大呼小叫,不过这小家伙并不好糊弄,等放下来他就又找起弹弓来,见高煦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抓了高煦放在驴背上快要掉下来的行囊,然而还没等他抓住,这行囊就被另一双手给提走了。

  张昭华这才注意到高煦居然还带了个女人回来,这女人年纪也小,但是看着还是略有些老气,手抓着行囊塞在怀里,然后从里面摸出半块馍馍来吃了起来。张昭华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会儿事,但是看高炽和高燧的神色,简直是难以言表。

  而最难以言表的是,高煦居然说:“这女人我带回来了,我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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