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条件与修炼
金属门扉在少年身后闭合。
光线暗了下来，两侧墙壁上有微亮的照明水晶指出走廊的方向，莫林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尽头的那扇门——丝丝光亮从门缝里透射出来，把那长方形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直到少年走到门前，才发现这是一扇最普通的木门，表面只刻着简单的雕饰。
安娜教授之前只说，如果推开了金属大门便是那位大师肯教自己，可没提及进来之后的情况啊，莫林站在门前，犹豫片刻，然后以最标准的贵族礼节习惯敲了敲门，“咚咚咚”。
没有反应，莫林也不敢乱来，便静静在门前站立着。
一时间寂静涌来，少年逐渐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接着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这声音似乎从门后面传来，不算洪亮，但少年听得相当清楚。
他本以为这会是个相当苍老的声音，毕竟安娜教授说他是位精通魔法的大师，想来年岁不会太低。
但他听到的却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你是小派克的儿子？”
“小派克？派克老爹？这位大师居然还认识派克老爹啊。”莫林一愣，连忙点了点头，很恭敬地行了一个后辈礼：“请问您是？”
“先别管我是谁，喊一声太爷爷来。”那男子说道。
少年脸色一黑，这怎么上来就喊太爷爷，您老是谁啊，听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啊，突然之间，这位“大师”在少年心目中的形象就折了一半下去。
见少年犹豫，那声音说道：“我叫埃德·沃伦德，想必你也听过我的鼎鼎大名，好了，快叫一声太爷爷来听。”
鼎鼎大名？莫林又是一愣，没听过啊……不过埃德这名字听起来和哈里特港的管家艾德大叔好像，据说艾德这名字还是祖父给起的？
想着这位“大师”似乎是极要面子的，少年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再说派克老爹常常教导自己要灵活处事，事急从权，而且安娜老师总不会害自己。
想到此处，他便硬着头皮叫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埃德太爷爷好！”
“哇哈哈哈，听着真是舒爽！”只听那年轻声音大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多少年都没这么爽过了，哇哈哈哈……”
大笑过后，他似乎平静了几分，发出一声细缓而悠长的叹息：“呼……，放下了真是轻松……”
“怎么样，安德烈那个老东西还好吧？”
安德烈？这名字有点耳熟……少年目光一呆，想起来了，安德烈是祖父的名字，自己平时都叫祖父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听上去这位“大师”似乎和祖父是一辈的嘛，乖乖，那自己可惹不起，这声“太爷爷”的账还是让祖父他老人家算吧，不对，还是别告诉祖父了，以免他生气起来把我拆了……
“祖父两年前出了远门至今未归，也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但派克老爹一向不担心祖父，想来他老人家是在外面忙什么事情吧。”既然认识祖父，那肯定就是自己人了，莫林也不避讳什么实话实说地讲道。
“居然还健在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咳，小派克呢，他咋样？”那年轻声音语气夸张地感叹着，倒也没什么恶意的样子。
“派克老爹一直在家里面待着啊，他是哈里特港的男爵，平时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有不少。”莫林答道。
“呵，洛萨的男爵……”埃德轻蔑地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身份颇为不屑。
莫林不服地说道：“不管老爹其他方面，但就治理领地来说，哈里特港和周围的那几个村镇可是整个洛萨南境治安最好的。”
“哦？看你这样子他们也没告诉你多少东西嘛，算了算了，我们讲别的。”埃德的声音传来：“小子，你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莫林点点头，想到对方在门扉后面，连忙又开口回答：“是的。”
“是因为不能从魔力之海汲取魔力？”
“王德尔教授是这么说的，”莫林回想那天王德尔的推断：“他说因为魔法卡牌上有和魔力之海的共振结构，我不能连接魔力之海，所以无法激活法术模型。”
“王德尔那个老奸商不管怎么说见识还是有的，但说不定你也能因此获得一些好处，这还不好说。”埃德说道。
莫林一愣，难道埃德大师居然知道魔力小水坑之类的事情，可不管怎么看这都不算“福”啊，忍不住问：“您是指……？”
“在一些制作领域吧，我也不太确定，要通过更具体的检查才知道，我现在刚刚……恢复，还不太方便。”埃德的声音传来：“安娜说你一心想学魔法？”
“是的，不知您能不能教我。”莫林答道。
“教你当然是可以的，但有几个条件。”埃德悠悠地说道。
“什么条件？”
“如下四条，一，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这里，你不能对别人说你来过这，更不能跟其他人提起我。”
“那安娜教授？”莫林不确定地问道。
“这是她的魔法塔发生了什么她当然清楚！笨蛋！”埃德气道：“再问这么蠢的问题还不如去撞树！”
少年连忙闭嘴，心想不愧是跟祖父一辈的人，这脾气看起来都差不多……
“第二条：我看你已到了二阶，肯定能升入二年级，下个学年会有一门课程‘魔法卡牌制作入门’，你得乖乖地给我选修。”
我连魔法卡牌都不能用居然还要我去学制作，少年心里一阵嘀咕，但想着刚刚的情况，也不敢反对，连忙点了点头：“没问题的。”
“第三条：有句老话怎么讲的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说我也算你的长辈，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来帮忙，力所能及便不可推脱。”埃德这句话说得很慢，似乎把这一条看得相当重要。
莫林想了想，似乎没什么问题，便再次同意。
“第四条呢？”
“第四条，也是最后一条，在正式场合，你得叫艾莉丝姑妈……”
“你得叫艾莉丝姑妈……”
“叫艾莉丝姑妈……”
“姑妈……”
少年无语，只觉得这个刺耳的称呼在耳边久久回荡。
算算辈分，再想想之前埃德对安娜教授的称呼，莫林算是想明白了，感情您老是艾莉丝的爸爸呀，您好歹也是大师，一个辈分您至于揪得这么死么。
在托德尔，虽然很多贵族间的礼节很重视血缘辈分之类的东西，但在职业者里可很少存在这种现象，你想啊，那些实力强大的职业者们活个小几百岁还不是小意思，要是选择比较晚再养育子女，那不是立刻就差出好几辈么，所以一般都是各交各的啊。
想想要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叫艾莉丝姑妈，莫林只觉得还不如去撞树算了。
“那个……什么才算正式场合？”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正式场合都不知道？你老爹有没有教过你贵族礼节啊？！”那声音夸张地抱怨道。
“咳……就算我愿意叫，说不定艾莉丝她不乐意啊……”莫林找了个借口。
“她乐不乐意是她的事，你叫不叫是你的事，她是你姑妈又不是你爷爷，还能管得了你说什么？！”埃德大师没好气地说。
莫林只觉得这无法反驳的话像巴伦的锤子一般，咣当就锤在自己的脑门之上，心里不禁泪流满面，这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个姑妈出来，以后遇到什么事还是去图书馆翻书比较安全，“那好吧，可只在正式场合。”
“行，那我就收你当学生了，现在进来吧。”埃德说道。
莫林长出一口气，
门扉打开，圣洁的光芒从中涌出，少年只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他倒进那面门扉，向下坠落，周围是无尽的光芒。
本以为要一直坠落下去，但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光芒中拉了回来。
莫林一愣，自己又回到了通道之中，他扭头看去，发现拉住自己的是安娜教授，她右手拉着自己的后领，手臂有些僵硬，帽檐很低，在阴暗的环境中完全看不清脸庞。
“喂，可是你说让我教他的，这一节课还没上完呢先让他进来……”埃德的声音叫道。
安娜·古看了一眼充满光芒的门扉，埃德的声音如同泄了气般哑了下去。
“我有点账要跟他算，你先回去，下周再来上课，”安娜·古说着摆了摆手，轻轻推了一下莫林。
“啊！这周的作业别忘了，去图书馆借一本‘闪光术解析’看看——！”
耳边似乎还有埃德的声音，莫林已经被送到了魔法塔的门口。
《闪光术解析》，莫林默诵了一遍，他走到山崖，轻轻一跃，沿着空中通道快速坠落，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
出乎莫林意料，《闪光术解析》这本书难得惊人。
周一下午莫林便从图书馆借来了这本书，这也是他借阅的第一本魔力书籍，魔力书籍和普通的书籍不同，更类似魔法影像石，可以把大量的内容记录在薄薄的魔法纸页中，别看这本金属书皮包裹的《闪光术解析》只有不到两公分厚，但如果用寻常的纸张记载恐怕要排满一整排的书架。
因为还不知道如何修炼魔力，精神力也不太稳定，少年暂时不敢动用自己特殊的记忆能力，而是如同别人一般一页页地翻看，每一页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从周一到周六，他还没能看完一半。
闪光术已经是最基础的零环魔法，可它的法术模型如果要用寻常的纸页记录描述的话恐怕也要满满几百页的厚度，更别说这本书上还记载着闪光术这个魔法的来源与历史，少年看到在几千年的时间里总共有七十多条对这个法术模型的改进记录，每一条记录都详细地说明了改进的原因与效果，改进者的名称，以及纯粹的模型解析推导。
比如：第五十七次修改，改进者XXX，在消耗魔力不变的情况下增加了一个单位的光亮强度（约百分之一），模型解析推导如下……
魔法解析是二年级才开授的课程，此时少年完全看不明白那些解析推导，随意翻了一下就略过了。
这一周来艾玟诺与马卡斯完成通过了药剂课的作业，莫林与巴伦依然没能成功，莫林的药剂虽然让龅牙兔身上的伤口愈合，但那只兔子之后发了疯一般叫了大半个下午，费斯说这是在蒸馏步骤时温度过高导致的，而巴伦的药剂让龅牙兔变成了紫色，费斯猜测原因大概是提纯的时候不够细致。
那天晚上被安娜教授推出魔法塔时，莫林隐隐觉得她情绪有些异常，在周一的魔法史上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天，发现她的表情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真要说有的话，目光似乎微微柔和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觉。
在周五的基础冥想课程上，王德尔给全班同学每人发了一个魔法符文，类似五芒星通讯符文那样的，化成一个小小的符号附着在手上，学生可以通过这个符文给魔力晶卡补充魔力，转化效率约为百分之六十，速度也不算快。
在大家成功接触魔力之海后，冥想课程上山羊胡教授便开始教大家如何增加身体的魔力容量：首先要消耗掉魔力，比如使用魔法或者将魔力转入晶卡中，同时从魔力之海汲取魔力让它们流过自己的身体，以这样的形式冲刷自己的身体增加魔力亲和与魔力容量。
这种修炼方法也算是职业者最基本的赚钱方法：从魔力之海汲取魔力，然后储存到魔力晶卡中，便可以当作货币使用。
另外还有一条定律，魔力第一定律：只有秩序种族的职业者（接触到魔力之海的人）才能将魔力从魔力之海转移到魔力晶卡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机械，结界乃至魔法可以不经过职业者直接为魔力晶卡补充魔力，这也是魔力价格相对稳定的原因。
最初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想研究如何通过魔法机械直接从魔力之海汲取魔力，如果成功的话便可以造出永不停息的机械，可经过不知多少年的研究都没有任何成果，天空之环也不再接受这方面的研究报告，并提出了这条魔力第一定律。
至于莫林，王德尔交给了他一个额外的符文，据说是安娜教授委托布兰德帮忙制作的，可以从魔力晶卡中汲取魔力到身体里。按照王德尔的说法，莫林需要一手持一张晶卡，一边汲取魔力一边给另一张晶卡补充魔力，以这种方式模拟别人的修炼。
怪不得布兰德说修炼花费高昂。
别人修炼魔力都可以顺带给魔力晶卡充能，赚取外快，自己修炼魔力就得从晶卡里汲取，因为转化效率的原因，一张晶卡中的魔力这样倒腾一遍最多剩下四成，不但赚不到外快还得自己倒贴。
好在少年现在还有魔力小水坑，可以一边汲取魔力一边把魔力送到魔力小水坑，算是省下了一次转换的消耗，可以节省两成的魔力，而小水坑虽然小，一时半会儿也不是少年能灌满的，可以放心往里灌。但可以预见的未来中，随着自己等阶的提高，这种消耗还会更快，比如现在只需要二阶的晶卡，以后可能就需要四阶的晶卡，倒腾一次就是亏掉几十个金币。
昂贵的修炼代价下，少年不得不开始思考怎么赚钱。
总靠派克老爹可不是个办法，整个男爵领的税收一年下来也没多少金币，莫林想着，自己可得赶快学些赚钱的东西，不然这样下去修炼起来没几天就要变成穷光蛋。
而在周末的早晨，图书馆中，他一边看艾玟诺的那本《伊露维塔学院学生赚钱指南》，一边翻找埃德·沃伦德的资料，虽然不能跟别人提起他，但少年自己查阅书籍可不违背那几个条件，他对这个神秘的艾莉丝的老爹，自己未来的老师，还是挺好奇的，毕竟安娜教授说他是个大师，想来也有几分名气可以在书上找到。
可少年查到的信息却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一条简短的记录写着：埃德·沃伦德，天纵之才，被誉为托德尔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法卡牌制作大师，第四纪八百二十年，不幸在血月之战中牺牲，享年一百七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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