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李二似醉非醉，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公孙大娘舞剑，众人都看得热血沸腾，但是李二却觉得不过瘾，然后，他就“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他抽出了长剑，然后那浑然一剑，砍在桌上，下方的群臣都吓呆了。
李二却是在看这柄剑，看了半天，然后他大笑。
“公孙大娘好剑舞，但是啊，朕今日想看的，却不是这个了。朕准备向四方开战的时候，你们啊，反对者，何其之多？刘旭被困大漠的时候，不思强势进军，反而劝朕迁都的，何其之多！你们，可还记得？”
李二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皇帝，总会有妥协，不得已的妥协。
这些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大臣与皇帝之间，这样的妥协，形成一个平衡。
但是今日，这个大唐第二个皇帝，好像准备揭破这丑陋的伤疤一样。
不知道李二是否是真喝醉了。
他逡巡了一遍。
“朕还记得，当年，突厥大军，兵临城下。也就如同当日刘旭被困西域一样。朕，也是站在这里，问你们，是打，还是逃！当时的许多人啊，也是如此，让朕逃，让朕走！后来，朕想到了忍，朕告诉自己，朕要忍一次，低头一次。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而成千古之绩，朕难道差了？朕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自己的耻辱，也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如何去洗刷！朕没有越王勾践的尝胆之食，却绝没有少了他的尝胆之心！
当时的诸公，与朕的心情，也该是差不多的吧，朕还记得尉迟当时，发誓要食其肉，抽其骨！当时的诸公，众志成城，咱们可以一起喝粗糙的米汤，吃干瘪的馒头，穿不得体的衣裳。那时候，日子是苦了点，但是朕的心里啊，是欢喜的啊，高兴的啊。朕总觉得，也相信，朕的大唐，有你们，总会跨过一切难关！
呵呵，如今，这个理想，实现了。但是，实现他的，不是诸公，是一个对于我们来说的小家伙，是一个孤儿，是一个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是一个娃娃还在地上滚灰的人！他被围西域的时候，朕又想到了当时朕被颉利可汗逼迫渭水的时候！
朕这个心里啊，感同身受！我不知道，诸位是否还记得这份心情，是否还记得，自己当时发下的誓言！
朕还记得，所以，不管你们如何去想的，朕当时啊，还是忍。朕就想着，渭水之盟的耻辱，朕都能承受，一个西域大败，朕难道承受不了？
人生本就是赌博，时时都在赌。秦始皇敢赌，他一统六合，汉武帝敢赌，他睥睨八荒，前人如此，我大唐的李二郎，难道差了？我大唐无论文成还是武治，比之秦皇汉武，莫不强大，莫不强盛？
但是为什么，秦皇敢派蒙恬，汉武敢派卫青霍去病，我李世民，派一个刘旭前去，你们就不相信了，你们就害怕了？
....
其实啊，朕还是相信你们的，朕相信，我李世民的臣公，没有胆小的！你们是在替朕思虑，替大唐的百姓思虑，你们想朕的江山更加稳固，朕的百姓，不受战乱！
但是，朕还是要说，诸位，国家的安定，非守之功啊，秦皇建万里长城，胡虏还是能够南下，咱们靠的，不是冰冷的城墙，是活生生的人，这样的人，咱们应该叫他们一声，英雄！一个满身热血的英雄！
英雄的儿郎，在外面为咱们洒热血，抛头颅，咱们不思其他，却只思考自己的安危，只想着，紧紧关闭着咱们的关门，这样，咱们的英雄，那流淌的热血，难道不冷吗，啊？
诸位啊，咱们大唐，是咱们一步一步的打下来的啊，我只望诸位记住，大唐，无论是何时，何地，莫要失去了迎战的勇气！
若是失去了，那样的大唐，朕，宁愿他就这么亡了！
因为，这样的国家，没有灵魂！
一个人没有灵魂，他就是行尸走肉。
一个国家没有灵魂，他就是一片浮华的坟墓！
而这些灵魂，不是其他，就是因为那些热血的战士，那些守卫我们安危的英雄。
诸位，请尊敬你们的英雄！”
李二走了，火热的庆功宴，如同被泼了一桶冰水。
冷得厉害！
但是将士们心里暖啊。
暖得厉害，哭得稀里哗啦的。
一群老将，如同傻子一样，号称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绝对英雄，都要悲伤逆流成河了！
他们不掩饰，李二走了，他们还要狂欢，抱着酒坛子狂欢，赤裸着上身，摔过来摔过去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把老骨头的勇气和力量。嘻嘻哈哈的作诗，虽然这些诗词，有些狗屁不通，但是不妨碍他们大声的称赞这是好诗。还嘻嘻哈哈的吹牛，虽然这些牛皮，早就吹烂大了街了，但是他们还是吹得响亮，并且，他们坚定的认为，史实，就是如同他们口中的牛皮一样。
今天，是老一辈英雄的最后的狂欢，是他们最后绽放他们光彩的时刻，他们格外的珍惜。人生能得一次如此放纵，这些老英雄，老将士，他们足够荣耀了。
文人们羡慕，他们也有热血，他们也知道，皇帝并非针对他们，只是给这个国家，定下一个基调。
军不可废，不可轻，不可亵渎！
....
刘旭听到这些的时候，他正在大口的吃着一个巨大的猪蹄。烧得非常好，非常美味。
他好久没有享受这些了，他决定，他要好好享受一番。
他不去庆功宴，并非他刘旭托大，目中无人，他其实是在告诉世人，刘旭的事情做完了，刘旭功成身退了，我不夺诸位的荣耀，不抢诸位的荣光，不拦诸位的前程，也盼望诸位，莫要再来打扰我这个人了。
这意思，别人都懂。
李二懂，所以他发了牢骚。他本来希望刘旭领导大唐的下一代将门，但是这个臭小子，成了惊弓之鸟。只想躲在自己的窝里，让谁也找不见。
李二自然不会为难刘旭，他与刘旭也早就有了约定，刘旭自西域回来，他李二就给刘旭一个真正的荣归。也给他一个真正的安逸。
所以，第二天的李承乾，其实是过来宣旨的。
李二非常蛮横的封了一个人人想到了，却又不敢说出来的爵位。
王爵！
“兹有晋国公刘旭，千里驱敌，护佑大唐安危，是为大唐之柱石，更兼其往日救民，富民，安民之功，称之为旷古烁今，亦不为过，故此，一个安逸郡王之爵，朕以为，当无人反对吧？”
刘旭当时是差点吓一跳的，异姓王啊，一口凉气，几乎吸到了肚子里面！拔凉拔凉的。
他总感觉，有一种捧杀的意思，这意思不是出自李二，却是出自群臣，因为他们真的没人反对。
李承乾将昨晚的一切说明白之后，刘旭就只剩下苦笑的份了，这个李二，总不忘记坑自己一把啊。以后见了那些叔伯，到底如何行礼？刘旭几乎可以想象长孙无忌看见自己的表情了。
李承乾笑得非常阴险，他觉得自己父皇这一招，简直是妙不可言。朝堂上的老一辈不退下去之前，刘旭不需要再出关，而老一辈的都没了之后，那刘旭这个地位，也没人能说了吧？自己那时候再将他招入朝堂，他还有理由拒绝么？身为大唐王爵，为大唐做点贡献，帮着他李承乾管理一下大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刘旭自然看得出李承乾的意思，他双手枕在后脑上，没好气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你瞎得意什么？我有说过我会答应你？承乾啊，你其实想差了，那些闲适再提拔的手段，你父皇再怎么样，也不会用到我手里的。你的宰相，你的大将军，早已经有了人选，我是你父皇的兵，你登基了，我就该退了，我好好的守护好这个书院，就是帮你最大的忙！去朝堂？你让我去干什么？我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没那个耐心的。你要我像李靖那样，去兵部做泥菩萨，我能将自己憋疯了。”
意思其实很明显的。
我若不憋着，天天说话，那兵部递上去的折子，上面署名，一个个都是我刘旭的意思如何如何，你李承乾的威信去哪里？
这话不能挑明，但是却不能不让李承乾认识到。
刘旭觉得现在自己与李承乾，与皇家的关系非常不错，就这样，不远，也不特别近。至于以后，没有了自己与李承乾的那份基础，子孙的感情，只会越来越生疏。
刘家以后的日子，其实更应该往书院靠拢。孔子能传世那么多代，刘旭觉得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他们一直宣扬的是他们的理论，他们的学说，而不是去招惹那个至尊之位，甚至，不招惹厚重的兵家之物。
刘旭自然比不了圣人，无论是品德也好，学问也罢，都比不得，他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小蝴蝶”，偷盗了诸多的学识，来冒充一只大尾巴狼。
但是既然偷盗成功了，他觉得，或许沉淀一二，能够得到机会效仿一二，仅如此，便是足够了。
李承乾不是傻子，刘旭将道理和“野心”给他说通顺了，他自然也能理解了。他李承乾也有野心的，只不过，几十年的太子，让他压抑得厉害。他的理想，其实也是打造一个伟大的家族，一个伟大的传世家族。而且，还是皇家。
他希望，他们李家，能够一直做皇帝，他问刘旭，可能做到？
刘旭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差点没忍住，将后世的内阁制度说出来，但是这样的想法，实在太靠前，三权分立，那就是压缩皇权，而现在的李二和李承乾，那想的是，收束皇权，他们要将皇帝的权利紧紧抓在手里，如同秦始皇一样。
背道而驰的想法，如何跳脱出去？
刘旭不想当圣人，更不想当救世主。那些人，下场没几个好的。
刘旭还是喜欢当一个小农民，当然是一个富裕的小农民，生活悠哉，虽然消极，却是多么的享受。
但是就在美梦毕竟是美梦，李二这家伙，最喜欢的，就是破坏人家的美梦。
年纪大了，脾气还不小。跑到刘旭的院子里面，瞪大着双眼，然后呼哧呼哧的直喝酒，刘旭想劝一声吧，他就先开口了。
“告诉你，朕给你，你就拿着，不要娇情，也不要说肉麻的感谢，更不要拍马屁，你练了这么多年，这功夫啊，不适合你。”
刘旭无奈，只能搬救兵，乞求的目光看着长孙，长孙笑着不理，只是将手伸向了青竹手里的刘茜，拿手指头逗逗，一大一小就笑得没边了。
看见这里，李二就微微一笑，老人家，总是喜欢小肉团子的。
刘旭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才叹气出去，李二这家伙，就发现了。
“哼！朕就如此这般像极了洪水猛兽？学谁不好，偏偏学那李靖！战才打完，就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自污一下。青竹这妮子，朕送到你身边这么多年，本来早就顺水推舟的事情，你偏偏装糊涂，好嘛，立了个功劳，就立马不糊涂了，战阵之中，就胡搞瞎搞，连娃子都给折腾出来，那以后，人人都这么效仿你刘旭，那朕的军卫成什么了？生娃的集中营不成？简直就是小心眼，胡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人！”
好嘛，又成了小人了，说到底，都是你李二有道理。刘旭只能无奈哭笑。
“庆功宴没去就算了，泰山封禅，一定要去的，你要记得，你是答应过朕，与朕一起的！人啊，要大气一些，不要怕，朕为你撑腰，谁能动你分毫？”
刘旭很想说自己就怕你李二瞎胡闹，不过看李二那样子，刘旭只能忍肚子里面去了，恭敬的拜领圣言，李二这才嘿嘿的笑了出来。
“昨日没去是你的损失，朕一生受了那群穷酸多少的气性，昨夜，朕好好的收拾了他们一顿，古往今来，谁能如此过？唯我李世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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