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过去（十六）
“臣妾恳请皇上！见一见臣妾吧！”
一个穿着素服，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跪在门口。
她的周围站着一批低着头的宫人。
没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上去与她讲话。
外面正下着大雨，女人就这么淋在雨中，完全不打算起身。
她乌黑的发被雨淋湿，湿漉漉的粘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背上。
她嘴里呜咽着，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公公.....要不要进去通传一声？”
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太监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扭头，小心地问张公公。
“杂家进去通传又能有什么区别呢。她还是见不到。”
张公公看着在雨里跪的笔挺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她就是跪一夜，也是见不到的.....皇上，绝情起来，是真的绝情.........”
“那，真的不进去通传吗？万一以后找怪起来.......”
小太监虽然刚来不久，但是对于这些倒是很通透。
“丞相进去不久，估计还在谈些什么，现在我进去也不太好，再过上一会进去吧。这个面子，杂家卖了也是卖了，以后既不会有人找怪，还能让皇后娘娘老人家欠我一份人情.........”
比起小太监，张公公的小算盘打得更是好。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
能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当然也不会是凑巧。
一切都是靠他这脑子和这会看眼色的本事。
“是！还是公公厉害.......”
大雨声将两人的谈话声冲淡了些，很快就消逝不见了........
“皇上......皇后娘娘......她跪在门口.......”
张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程光。
程光正专心的审阅着新来的折子。
一边坐着刚刚过来不久的丞相。
程光压根就不理会张公公的话。
他不理会，张公公更是没辙了。他求助般的朝丞相看去，而丞相只是拿起茶杯抿了抿。
“边关战事如何？”
“一切都有将军在，皇上完全不用担心。”
“嗯，有他在，朕自然是会放心些........”
“皇上.......皇后........”
“她又来唱什么戏？”
程光重重放下手中的笔，满脸的不悦。
张公公自然知道现在的程光心情不大好。
他立刻跪下，给他磕头。
“皇后娘娘.......娘娘.......娘娘说是想要恕罪........”
“恕罪？”
程光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公公。
“恕什么罪？”
“上次刘美人那件事.........”
“她害的刘美人小产，我让她在冷宫里待几天她还不乐意了？恕什么罪，朕的孩子的死，她能恕罪的了吗？”
“是.......”
“告诉她，要不老老实实回冷宫，要不，我赐她三丈白绫。”
“是，皇上.........”
张公公的脸上已经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他也怕啊。
虽然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跪在那里，他还是觉得压力十足。
今日的程光，戾气实在是有些重。
“还有，”程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刚刚要出门的张公公喊住，“把当年立后的诏书，拿回来。”
“这......皇上，真的要这么做吗？”
“朕做什么，现在都要经过你张公公的同意了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出去。”
“是！皇上！”
张公公几乎是爬着出的门。
丞相放下手中的品杯，终于是开口了。
“皇上这回让珍妃娘娘出宫，也是为了那孩子吗？”
“皇后在一天，朕就不安心一天。她会不会害的珍妃小产朕可不能保证。万一她想着破罐子破摔了，那朕到时候后悔莫及。”
“原来您是这般的考量.......臣之前还很担心，您这么做会不会让朝堂上谣言四起.........”
“珍妃出宫这件事朕从没有在其他地方说过，谁能知道。”
“是。”
“对了，在国子监这么久，你有没有看上哪个皇子？”
程光突然抬起头，看着丞相。
“这.......臣也只教授了不久，没能看出太多，不过论起学习的态度，六皇子倒是不错........”
丞相看着程光，眼神恳切。
“嗯。那朕知晓了。”
“娘娘，请回吧。”
“皇上，皇上怎么说！”
跪在雨中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满是祈求。
“娘娘，请回吧。”
张公公撑着伞，不敢看女人的眼神。
“他......他怎么说.......”
“娘娘，您还是别问了........”
“你说吧，公公，我受得住。”
女人的素服早就湿透，将女人本就瘦弱的身子衬得更加的瘦。
张公公第一次有一种同情这个女人的意思。
“皇上.....皇上说.....您回去就好，不回去.....就送您三丈白绫........还有....娘娘，请将当年封后的诏书送回来........”
“轰隆隆.......”
一道惊雷响起。
闪电将女人的脸衬得忽明忽灭的。
一片惨白。
她瞪大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她就这么跪坐在冰冷，湿漉漉的地面上。
雷声愈发的响亮，闪电一道道的劈下。
“娘娘，娘娘我们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了........”
皇后的贴身女官跪在一边，拼命地摇着像是失去了意识的女人。
她的脸上满是水痕，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梨花......我.....我们走吧.......”
皇后艰难地撑着地面，慢慢地爬起来。
被称作梨花的女官忙扶住她，“娘娘，凤体重要.........”
“张公公，谢谢你.....今日，都亏了你通传.....等会麻烦你再替我传一句话........”
............
“皇上，娘娘已经走了。”
张公公进去时，丞相已经走了。
只有程光一人在那里拿着毛笔发呆。
“走了？”
他回过神，将手上的毛笔放下。
“是，已经走了。”
“诏书的事情给她说了吗？”
“跟娘娘说了。”
“她同意了？”
“娘娘同意了。”
程光愣了愣，显然没有猜到皇后会这么爽快的同意。
“没有，说什么吗？”
“娘娘，说了。”
“说了什么？”
“她说，往后，她与皇上您，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原来，她真的想明白了。
程光双手撑着桌面，有些颤抖。
本以为，会很开心。
本以为，这样就能解脱的。
可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死生不复相见？呵呵。诏书，明日就去取吧。”
“是。”
“最近有些冷了，让宫人们给她送些过冬的东西去.......”
“是。”
“告诉宫人，若是敢对她做什么，朕决不轻饶。”
“是。”
“哦，还有。那件当年太后赏她的流云霓裳服就不要还回来了。让她留着。”
“是。”
“张公公。”
“是。”
“告诉她。朕，会记得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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