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匡烨的挽歌
数万大军集结，这是匡烨第二次站在夔国城卫军营地的点兵台上面，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士卒，匡烨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惋惜之色。
他们每一个都算得上是七尺男儿，虽然大多数的人都未曾修行过什么厉害的武艺，但他们每一个人都算得上是青壮之士。
这些青壮单个在精锐士卒的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战争从来都不是单对单的游戏。
数万人之间的大决战，单凭个人勇武，虽然可以引导战争的走向，但是却绝对无法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罗国的将领勇武，罗国的军备精良，罗国的士卒精锐，似乎影响战争胜负的每一个因素都处在对罗国有利的地方。
但实际上，曾经的夔国人口众多，就算是现在，夔国军队的数量也远超罗国，若人皆有死战之心，又怎会畏惧区区数千罗国军队？
匡烨的心神沉重，眼前的这些人并非个个都是没有血性的懦夫，他们缺乏的，乃是一个能够激发他们的血性的统领而已。
“将士们，国君有令，转撤巫原。然罗军在侧，恐其尾随追击，吾等尽皆丧命。本将军意欲挑选两万军中骁勇断后，不知有那些忠义之士愿随匡某？”
他并不想用大将军的身份来强行号令，留下两万人来与自己一同送死，所以他向着数万夔国士卒发起了征集。
若是有人能够主动共赴国难，那自然胜过强行征调。
随着匡烨的发问，一众将士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站在匡烨身边的匡梓咬牙看着沉默不语的众多夔国将士，瞳孔之中衍生出了几分愤慨之色。
想他匡家父子怎么也算得上是夔国实权人物，这般尚且不曾在国难之时惜生不前，那些个夔国士卒现如今也不过是烂命一条而已，又如何个个如此畏缩局促？
随着心底的愤慨生成，那匡梓当即一挺胸，而后上前一步道：“匡梓愿随大将军同生共死。”
匡梓的话语掷地有声，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之时，在场的所有将校都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匡烨的嘴角微微抽搐，对于自己的这个孩子，他本是安排他随同夔国君熊御一同离去，如今还未等他有所安排，那匡梓却是当着数万人的面主动请缨留了下来。
此时的他若是反悔，不单单是至自己的威严于扫地，同样也会让自己的计划破产。
匡烨的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匡梓，而台下的那些原本一门心思逃亡的士卒也大多都反应了过来。
“大将军与少将军尚且不惧生死，我王三泥烂命一条，如何舍不得这区区一条性命。老子留下来，随大将军与少将军赴死。”
就在那人的话音落下之际，一名原本沉默不语的汉子此时也是猛然间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口中道：“左右不过一个死字，算老子一个。”
一五十多岁的白发老将紧了紧手中长刀，而后看了一眼四周的同袍，口中笑道：“少年尚且不惧死，老夫活了五十年了，又何惧之有？”
他上前一步之后，随即便有数百名夔国士卒紧随其后。
随着一个个的夔国士卒走出队列，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夔国士卒也就越来越多，等到了最后，竟然便有一万七千多人主动请缨。
看着已经心存死志的一众将士，那匡烨的面色也浮现出了几分潮红。
“如此，便由吾等为国君断后。”
匡烨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队伍前面的匡梓，这个匡家唯一的独子，最终还是要与他一同踏上面对死亡的战场。
......
罗士信看了一眼城卫军的大营，而后与一旁的孟奔说道：“若是不出意外，再过些许时辰，那夔国军便会有所动作！孟将军，有劳你稍后亲自率领一支人马为先锋。”
作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勇将，罗士信自然也极为渴望自己能够率军当先，领兵作战。
但作为罗国大将军，以及这一次的罗军统帅，罗士信不得不在自身冲锋在前与坐镇中军之中做出一个选择。
索性孟奔也是极为勇武，用他为先锋，同样能够达到与自己相通的效果。
听到了罗士信的吩咐，那孟奔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应诺，而后径直领了一路人马向着城卫军的大营而去。
便正如罗士信所料想的一般，那城卫军大营之中的夔国军队当即便打开了大营，而后便有匡烨父子率领一万多名夔国士卒向着孟奔发起了袭击。
虽然不知道罗国军的具体数量，但从第一眼便可以看出，罗国军队的数量远远不如夔国，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能够一举将罗国的这几千人马击溃，那么夔国自然也就不用再有所牺牲。
只是匡烨父子也非常的清楚他们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匡将军，好久不见。国君对您，可是想念得很。”
匡烨领兵而来，两军混战之际，匡烨父子联手几员夔国将领抵挡住了孟奔之后，那孟奔却是不慌不忙的开口向着匡烨套起了交情来。
孟奔如何能够看不出他眼前的数员将领个个都是心怀死志，与这般人物交手，一不小心便会被其以命还命。
孟奔倒是不惧怕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拼命，但若是一群人都与自己拼命，恐怕他还真是抵挡不住。
那孟奔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亲切之感，直让那原本齐心协力对抗孟奔的一众夔国将领心头一凸，数次犯险为匡烨父子制造机会的动作也都收敛了起来。
若真是匡烨父子与孟奔有旧，他们的这般牺牲，可就成了毫无价值。
当然，其中大多数的人还是信任匡烨父子的，只是人心善异，难免在刹那间心底释怀。
匡烨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之色，对于孟奔的言语，他仿佛根本就不曾看出其中的离间之嫌一般，手中长剑向着孟奔发起袭击，脸上却是含笑回应道：“一别近月，匡烨也对孟将军想念得紧，还想着来日前往拜会，不曾想将军竟已亲自前来我牛哤作客。”
话音落下之际，脚下已疾步上前踏出了一步，径直卡在了孟奔与另外一个夔国将领的中间，欲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孟奔的袭击，而后放那夔国将领出手。
见到匡烨的动手，孟奔的眉头一挑，狠力将那匡烨手中青铜剑直接削断之后，也不曾直接斩杀匡烨，而是微微向后退出了一步，然后跳出了战圈。
“罗大将军就在后面，匡将军何不再留片刻，吾等也好重聚一番。”
他的话音落下之际，四周的亲卫士卒便在他的示意下围拢了过来。
那匡烨本就没有离去的心思，看着四周与罗国士卒混战在一块儿的夔国士卒，又看了一眼身后骑着骏马向着城外突围的夔国君以及他身旁的夔国将领，匡烨的心底生出了一丝冰冷。
“终究还是要将吾等彻底牺牲么？”
事实上，孟奔率领的近三千人马虽然压着匡烨麾下的一万多人在打，但是却因为人数的缘故，始终不能突破夔国军队的阵形。
如今若是夔国君大举压进的话，以罗国的这区区三千人马，根本就无法抵挡。
但夔国君熊御就仿佛是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样的局面一般，径直率领着麾下的四万多人逃离了牛哤。
夔国君的离去，实际上也严重的打击到了跟随着匡烨一同突出营地的一众夔国将士。
但这本就是他们早已约定好了的事情，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的他们也没有一人因此而放下手中的兵刃或者是后退一步。
孟奔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后看了一眼依旧率领着军队坚持在原地匡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王达与张存孝的影子。
“真是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夔国，竟然会有这般多的忠烈之士！”
他的话音落下之时，却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压上前去，同时自己也率领着麾下的几员小将一同迎着匡烨父子而去。
他并不准备违背罗国君的命令击杀匡烨父子，但是却并不代表着他会因此而对其他的夔国将领心慈手软。
交手了数个回合之后，孟奔冒着受伤的危险率先斩杀了夔国的一员将领。
但还未等他扩大战果，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却是突然一剑斩下了一名罗国小将的头颅。
那人虽然不及孟奔武艺高强，但因为性情耿直的缘故，所以与孟奔之间的关系也是颇为和睦。
两人之间还有着些许交情，见到他身死之后，孟奔心底悲愤不已，手中剑却是因此而快了几分。
将与将之间的捉对厮杀，而士卒之间的喊杀之声也是不断。
“兄弟们，杀光他们。”
“杀，杀......”
已经忘记了该如何遗忘内心对死亡的畏惧，只有口中不停的呐喊方才能够止住内心的惶恐。
虽然这样会消耗大量的体力，但对于这些面临死亡的人来说，这是驱散内心恐惧的唯一方式。
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城中的夔国贵族之家也大多都惶惶不安。
罗国虽然有善待百姓的传统，但他们这些夔国的贵族可不单单是夔国的‘百姓’那么简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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