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解围
河岸旁的大树下，一块硕大的青石上，几个少年围坐在上面，全然忘了身份悬殊的差距。两条烤鱼让几个素昧平生的孩子，成为了短暂的朋友。
少女名叫郑婉晴，正是刚刚落户在上杨村的郑家大小姐。
不过让李柯不解的是，既然是大小姐，为何还要到这河边与他们两个庄户小子一起吃烤鱼。
不过郑婉晴倒是很有大户人家的教养，除了偶尔答句话外，其他时间都是在吃。饿了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她对李柯戒备。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常年养在深闺大院中的小姐，遇到陌生人，尤其是个陌生男人，自然会心生警惕。
不过李柯还不算是男人，郑婉晴也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萝莉。若是抛开那些鬼扯的规矩，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玩儿的过家家罢了。
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小小的旁敲侧击后，这一主一仆两个小萝莉，便快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听了小半个时辰，李柯也总算弄明白了她的遭遇。和那些狗血的电视剧差不多，大致意思就是白雪公主被后妈惦记上了。
郑婉晴虽然出生在荥阳郑氏这种顶级门阀的家族里。可越是这样的大家族，嫡庶之分就越是严重。
很不幸的是，她老爹也不过是郑家在长安的一脉庶出分支罢了。简单来说就是，地位很低……
……
三个月以前，长安郑氏不知得罪了哪个朝中大鳄，为了不牵连嫡系族人，只好将郑婉晴这一家庶出的分支推了出来顶罪。
下场就是，郑婉晴一家被赶出了长安城，只能流落到这上杨村安家落户。
不过在李柯看来，这已经算不错的了。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死伤无数的权势之争，郑婉晴一家也算是幸运的。
……
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家虽然是庶出，但庶出归庶出，该分清的还是要分清。郑婉晴生母三年前便去世了，只留下她这个嫡女一人。
按照唐朝的规矩，若是发妻死了，那自然就是二房当家，随即扶为正房。所以一夜之前，郑婉晴这个原本的嫡出女，就成了不受待见的庶女。
好在父亲对她还算疼爱，再加上母亲嫁过来时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她也不算过得太苦。只不过随着二娘在家中的地位逐渐增加，便开始惦记她娘留下的嫁妆了。
虽然她屡屡避让，但又怎能逃得过后妈的掌掴。
昨日她的小丫鬟妙儿被唤去前堂打扫，一不小心便将一个放的很靠边的琉璃灯打落了。这下二娘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发话要杖毙了妙儿。
郑婉晴护仆心切，便悄悄带着妙儿躲到这河边来了。
……
此时的郑婉晴眉若黛柳，眸含秋水，瑰姿艳逸，明艳端庄。可那双原本不谙世间烟火的眸子里，此刻却蒙上了一丝酸楚，两分无奈……
李柯长叹了口气，人人都道富贵好，殊不知这富贵也不是人人能享的。
“可你总归要回去的，回去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或许爹爹会看在娘亲的面子上，放过妙儿这一次吧？”郑婉晴苦笑摇头，原本秀美的俏脸上，露出一抹悲凉。
看了眼不远处和二狗子在河中抓鱼的妙儿，李柯犹豫了些许，道：“你二娘在意的本就不是妙儿，而是你的嫁妆。就算你帮她躲过了这一劫，日后妙儿也还会‘打碎’更多的琉璃灯。”
他的话很委婉，可郑婉晴又怎能不明白这话中意思。神色挣扎了好久后，咬牙道：“妙儿是奶娘的孩子，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可以把娘亲的嫁妆交出来，但不能交出妙儿！”
傻妹妹哟……李柯苦笑一声：“就算你把嫁妆交出去，你二娘就不会为难你了吗？”
“我……那我该怎么办？”郑婉晴顿时语噎，向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顿时红了眼眶。
“回去跟你父亲实话实话，就说是妙儿打碎了琉璃灯。”
不等李柯说完，郑婉晴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温怒，厌恶的瞪了眼他，道：“不行！爹爹会打死妙儿的。妙儿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还没说完……你先把妙儿供出来，让你爹认为你公私分明。然后再拿出几样你娘亲在世时经常佩戴的首饰向他求情，想来应该能救下妙儿。”
看着郑婉晴一张小脸上满是惊讶，李柯心中叫苦，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腹黑了……这样真的好吗？
沉默了少许，郑婉晴犹豫道：“这样真的能救妙儿吗？”
“可以！”
本就是结发夫妻，嫡长女拿着妻子生前的首饰来求情，任谁都会忍不住心软的。除非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根本就没有感情。
李柯之所以这样说，抓住的就是人性。不论是坏人还是好人，最难磨灭的就是人性。哪怕他十恶不赦，也同样会对自己的妻儿软下几分。
“可是二娘不会轻易罢手的。”想到二娘在家里的分量，郑婉晴再次为难道。
“你二娘能当上正房，想来也应该是个精明的女子。若是她不想让你父亲难堪，就断然不敢为难你。”
这不过就是一桩简简单单的家庭纠纷，不过是郑婉晴这个小萝莉年纪还小不谙世事罢了。
正如李柯所讲，若是那个二娘真要得‘理’不饶人，那自己相公该会怎样看他？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到李柯回过神来后，天色已渐近黄昏。河里的二狗子仿佛不怕凉一般，带着妙儿这个小丫鬟，驰骋在河水里。
岸上的鱼早就数不清了，可二人还是没有罢手的意思。最后李柯吼了嚎几嗓子，才将意犹未尽的二人叫上岸。
该走了，尽管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愿离去的神色，但还是该走了……
二狗子还要回去给娘亲送烤鱼，李柯也在担心娘亲是否记挂自己。郑婉晴更是不能久留了，她还要回去用李柯交给她的法子救妙儿……
随着夕阳的照拂，郑婉晴的俏脸上瞬间便抹上了一层红晕。刚想跟这位少年郎再说点什么，却赫然发觉他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向来恪守礼法的郑婉晴顿时又惊又气，提了提宽大的裙衽羞怒而青涩地瞪着他：“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李柯见她这般神情，也恍然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讪讪离去。
……
二人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在夕阳的印衬下拉长了好一段距离。
不知走了多久，郑婉晴蓦然回首，冲着那少年渐远的背影用力喊道：“你明日还来吗？”
远处的李柯脚步骤停，回身笑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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