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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六百零六章夜谈(一)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六百零六章夜谈(一)

  (发烧了,浑身冷的厉害,夏秋之交,总是感冒的高发期,请大家注意身体,感冒的滋味不好受,还有疑似炭疽病,猪流感,禽流感的症状,实在让人惊悚,阿草提醒大家保重身体。)

  月光之下,安步当车。

  太监宫女们都离的远远的,景帝在前,赵石在后,灯火阑珊的玉福宫渐渐远去,一宵欢宴,好似了无痕迹,一前一后,君臣际野,仿若鸿沟,清晰而难以跨越。

  前面的景帝李玄谨不说话,赵石也只默默而行,白天见了靖佳公主,十***岁的公主殿下相貌就不必提了,如雪中寒梅,盛夏牡丹,怎么形容也不为过,赵石见过的女子当中,无论气质相貌,这位靖佳长公主都是一等一的。

  不过雍容华美的背后,皇家女子的生活却也就那么回事,不为柴米油盐奔波,却也少不了烦恼,就算是太后,要是按常人想法,天下至尊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但实际上却不尽然,不干涉国家大事,却还担心自家族人的前程富贵,亲族不争气,她心里也是懊恼,可见,这天下的人啊,没有一个是真正逍遥的。

  靖佳公主露了一面,很像是打个招呼,周围人多眼杂,暗通款曲是不可能了,只离去时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才能表达出些许的意思,赵石却不在乎,旁人的事情,他上赶着着急什么?

  其实他也差不多想好了,西夏使臣过来,长途跋涉的,不定就被马匪什么的给洗了,这事做起来需要人手,但也不急,李匪不是说要来长安吗?若是来了,就交予他去做,做完了这一票,反正瞧李匪的意思,也是不想再在西北呆了,给他寻个去处就是。

  这事和当年袭杀曾都不同,过了一手,量也牵涉不到自己身上,就算牵扯到了,西夏是敌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和大秦翻了脸,袭杀使节当得什么大事?说到底,还是西夏和金国不同,弹丸之地,又被大秦,金国夹在中间,不是向大秦示好,就是得与金人虚与委蛇,才能存活下来。

  而从大秦东征开始,西夏人就跟着出兵,和金国一直打的热闹,若再和大秦交恶,那可真就成腹背受敌了,这也正是其遣使来大秦,欲求娶公主的真意,而大秦这里牺牲个公主,安抚西夏,也是利大于弊的一件事,所以多数也就顺势答应下来了,可比结好南唐要来的实际的多。

  什么远交近攻,合纵连横之类的,与现下情势都不相符,那些老生常谈,照搬书本的人可就有些愚蠢了。

  不过最怕的还是西夏人锲而不舍,他也不能来一队杀一队吧?就算有那个意思,也没有人手可以调派,最好还是皇帝给那麻烦的公主找个婆家,就什么事都没了的。

  想到这里,赵石也是一阵厌烦,回京之后,怎么就跟些女人纠缠不清了呢?还一个比一个麻烦,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也是他少有与强势的女人打交道,经验不足的关系。

  要知,每个人都有弱点,男人无非就是权势富贵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他面前多数都是无所遁形,自然吃不了亏,但女人的手段他却是头一次领教,忽强忽弱,却又好似没什么恶意,一个个偏又地位显赫,软不得硬不得,这才是最恼人的地方。。。。。。。。

  走了一段,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不少,却也未怎在意前面皇帝陛下在想什么?叫他跟随过来又是个什么意思,其实无非就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一套,当初去潼关,他就看明白了,和后世差不多,在皇帝眼中,没什么对错之分,恩情这东西更是扯淡,只有利益才是最直接的体现。

  怨恨吗?大可不必,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恩情少,仇怨多,上位者更是如此,所以恩怨分明的多是江湖游侠,皇帝或者领兵大将若是讲这个,想到这儿,赵石嘴角微翘,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前面的景帝陛下悄然止住脚步,挥手间,几个执着灯笼的小太监纷纷退去,赵石也默默停住,黑暗当中,君臣默默相对。

  赵石微微躬身,谨慎道:“陛下,微臣入宫,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黑暗之中传来景帝温和的声音,“你回京也有些时日了,朕一直未曾宣你入宫,也未下任何旨意,你是如何想的,跟朕说说。”

  赵石沉吟片刻,缓缓回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臣怎么想无足轻重。。。。。。。。。微臣只是忐忑,陛下作如何想。。。。。。。”

  “哦?”看不清景帝脸色,但那瞬间的静默还是让无形的威压漫布开来,就好像一张大网,在黑暗中悄悄张开,不但网住了这一角的暗夜,更网住了人心。

  景帝再开口时,声音却温和依旧,“你履任艰难,挽狂澜于即倒,以孤军入蜀,百战百胜,大秦遂有蜀中,你功莫大焉,如今朕急宣你回京,又不闻不问多时,你心中可有怨言,怨朕有功不赏,不能容人,对你起了忌惮之心,今日只你我君臣二人,朕想听实话,真话,想说什么就说说什么,朕不怪罪就是。”

  黑暗中,赵石露出些许笑意,信你才有鬼了,但又有点犹豫,是不是该立马跪下,以示惶恐,思忖再三,去了那些不必要的顾忌,才开口道:“不敢欺瞒陛下,臣确是有话要说。”

  “朕与你相识数年,依为腹心,然自朕登基以来,畏之者多,敬之者多,怨之者亦多,但却再无一人敢于朕面前讲些真话,实话了,景王府旧人,有才干且能替朕分忧者,唯你与子平二人,子平其人多诚,刚直敢言,却非社稷之才。。。。。。。”

  说到这里,景帝轻笑了一声,有些缅怀的接着道:“当初巩义县相识,朕也未曾料到,竟是在草莽之间,捡了一颗明珠回来,少年英才,就这么到了朕的身边。。。。。。。。。君臣际遇如此,就算旁人的真话朕听不得,你的话朕却总要听一听的,你但说无妨,无需顾忌太多。”

  他越是说的宽厚,赵石这里却越是谨慎,他本人就是个翻脸无情的主儿,以己度人,哪里会被些许赞许迷惑?

  “陛下之恩,臣不敢或忘,陛下如今也应察觉,当初臣所上平蜀诸策,多数皆为虚妄之言,臣这里向陛下请罪了。”

  黑暗之中,景帝错愕了一下,接着便是摇头失笑,这第一句真话到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如今细想一下,当初让众臣乃至于自己都视为良策奇谋的平蜀七策确是。。。。。。纸上谈兵,到了真正关头,最终还是一仗一仗打下来的。

  景帝心头有些疑惑,不知此时赵石说这么一句,为的是什么,“那平蜀七策多为良谋,看得出来,你也费了不少心力,不然满朝文武也不会哑口无言,朕也不会拔你为将。。。。。。这算不得什么罪过,旁人也无话可说,无妨。”

  “臣只是想说,当初事急,臣当仁不让,一心只想总领兵权,入蜀征战,这才使人上了这平蜀七策,其中几条,看似奇谋,其实用起来,也无多大用处,不过是凑数罢了,最终依仗的,还是众将奋勇,士卒精锐罢了。

  不过说到底,若非陛下英明神武,气魄恢弘,又有谁敢用微臣统兵。。。。。。。。。微臣每一思及于此,皆感陛下天高地厚之恩,所以,金州破贼,微臣心存誓死之心,剑门关中,九死一生,依旧率兵南下,拳拳之心,无非欲报皇恩于万一尔。。。。。。”

  月光树影,宫墙掩映之间,赵石字斟字酌的侃侃而谈,貌似诚恳无比,心中却已转过千百个念头,九真一假,也终是打动了景帝,黑暗中传来一声喟叹,“你的忠心,朕向来是知道的。。。。。。”

  黑暗之中,他却看不清那一直躬身垂头的少年,一双眸子已经亮的有些悚人,幽光流转,深沉而不可测度。

  “臣出此言,并非向陛下表功,只是臣自觉私心公义都还说的过去,不过是破了些乱匪,连开疆拓土说起来都有些勉强,所以也无功高不赏之忧,臣自忖问心无愧,回京之后,静等陛下宣召就是,哪里会有什么怨言?

  微臣也细细思量过的,之所以迟迟未曾有诏旨下来,缘由无非就那么几个,一个是蜀中初定,诸事繁杂,陛下与朝中诸公忙于政务,还顾不上罢了,二来呢,臣也知道,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大不小,赏罚之事委实难决,就连臣自己都觉着如今有些尴尬,赏若太厚,臣承受不起,但赏的太轻。。。。。。这颜面上又有些放不下来。。。。。。。。”

  他有意的越说越是轻松,这样的心理技巧,他还是驾轻就熟的,由浅入深,再由深转浅,往往不知不觉间便能让人放松心理防线,心理催眠的分支,在后世是很浅显的谈话技巧,当然,对于一国之主管不管用,却也试过才知道。

  “你呀。。。。。。。”两个字,带着些许的无奈,又夹杂着些埋怨的意味,如同长辈面对顽劣的子侄。

  赵石心中大松,却是适时跪倒在地,“臣胡乱揣测,还请陛下恕罪。”

  “到也不算无的放矢。。。。。。。。。起来吧,跟朕说说,你和临江伯李任权是怎么回事?”一边说着,景帝向远处挥了挥手,几个提灯引路的太监宫女赶紧小跑过来,重又将黑暗照亮。

  随后一行人便又缓缓向乾元殿方向行去。

  随着景帝悠闲的脚步,赵石落后半步,“不敢欺瞒陛下,臣与临江伯确无私怨,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与陛下初遇之时,臣就曾提到过,大将专权,不顾大局,常以私心而坏国事的话?”

  光亮摇曳之间,景帝微微点头,眼神却没有多少焦点,“一晃数载,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那时。。。。。。。。。嗯,好像你确提到过些这话。。。。。。。”

  “当初大军屯于平凉,庆阳事急,直到西贼退兵,却无一兵一卒应援而来,其中大将军折木河首鼠两端于上,军中大将因私怨逼迫于下,却无一人秉持忠心大义,出兵庆阳,政事上臣不懂什么,但于领兵上,臣却略知一二,军中众将如此,无非各有荫护,肆无忌惮,胆大妄为而已。”

  “军中多有将门把持兵权,父死子继,兄去弟承,以至派系林立,纷争不休,将私于兵,兵私于将,大将领兵出征,却又能有几分心神用在战事上面?”

  “臣领兵随军东征,军中就有东军,西军之分,大军在外多上一日,隔阂便深于一日,主帅一有偏袒,立即军心震动,叫人难以心服,还好,时日不多,不然仇怨立生,到时也不知有几人能归于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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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领兵入蜀,又有羽林军,禁军,镇军,团练之别,还好兵不过数万,臣斩了几个立威,又有大敌当前,才未生出事端。。。。。。。。临江伯李任权此人,臣本是有些佩服的,也不欲多生事端,然臣遣人约其共解成都之围,却搪塞以对,若所言属实也就罢了,但臣事后详查,却多属子虚乌有,欲要火中取栗,坐山观虎,借机取那渔人之利之心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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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士争功臣不怕,即可提军心士气,又能使众将奋勇争先,何乐而不为?

  但李任权不同,此人用心阴险狠毒,不顾友军生死,一心只想成就自己功业名声。。。。。。。。。臣这里还给了他一次机会,若其老实留在成都,臣也不为己甚,参他一本,以待朝廷公断便是。

  然此人狼子野心,听得不利于己的传闻后,头一个不思上奏为自己辨白,而是先就抗命回转自己军中,挟兵自重之心若此,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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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灯光渐暗,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脚步轻巧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却都不自觉的离的越来越远,这等军国重务,别说听得完全,就算听上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人心惊胆寒的了,都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离的越远越好。

  景帝的脚步滞了几次,本来只是随口问上一句,不想却引来赵石一番长篇大论,李任权其人其事反而成了小事,其他含义才真正是惊心动魄。

  几次回头想仔细瞅瞅赵石的神色,却都又勉强止住,静静聆听之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可又是一篇大文章啊。。。。。。。。。

  不过听到最后,心里也有些犹疑,赵石与李任权两个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其实不用提,孰轻孰重一览无余,但赵石说自己与李任权没有任何私怨,这个他却不信,这话里面的意思他自然听得出来,是要置李任权于死地的。。。。。。。。。

  等赵石说完,景帝沉吟良久,离乾元殿也不远了,这才幽幽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赵石毫不犹豫,直接便道:“其根由非在李任权一人身上,若为长远计,臣以为,当改军制,以免后患,然诸国纷争,兵戈为先,擅革军事,恐有变故,所以,以臣之见,当立斩李任权,以儆效尤,权宜之计,非为良策,还请陛下斟酌。”

  果然,景帝心中轻喟,不过虽是觉着赵石所言有些不尽不实,但其中道理却让他很是意动,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不觉间,却是来到了乾元殿外面,里面的太监宫女早已得了消息,灯火大亮之间,所有人都候在外面。

  “走,陪朕再说上几句,今晚就宿在宫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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