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芙蓉

　　芙蓉既然被调到嘉娘身边做丫鬟，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所作所为也应该替主子着想，因此上午的事情发生了之后，芙蓉就寻思着抽空告诉齐氏。

　　没想到还没出门，齐氏就寻上门来了，和芙蓉也不赘言，直截了当的就问道：“芙蓉，今日你和姑娘一起往园子里去，可遇上什么事儿了不曾？”

　　芙蓉便一五一十的将在园子里听到两个婆子窃窃私语的事儿告诉了齐氏，并且特意说明了，四姑娘在那里驻足了良久，该听的不该听的是一句没落下。

　　齐氏知道了原委，心里忍不住对丽娘又怜又疼，才几岁的孩子，听到这样诋毁的话，竟然能默不作声忍下来，原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就要这样隐忍。

　　不过虽是这样想，齐氏面上不露出来，反而对芙蓉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拿出去说，自己知道就行了，否则咱们谁都好过不了。”

　　其实齐氏也就是吓吓芙蓉这个小丫头，四姑娘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哪有人会关心她是不是受到了伤害，也就是自己这个奶娘，从小将她养大，真心疼爱罢了。

　　齐氏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丽娘的房间。

　　丽娘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虽然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人却精神多了，到了晚饭的时间，齐氏端了饭菜进来，对丽娘道：“方才大姑娘来过了，说要带姑娘去二姑娘那里玩儿，姑娘想不想去？”

　　丽娘乖巧的摇了摇头，对齐氏道：“想必姐姐她们已经散了，明日再去吧！……”说着又抬头看齐氏道：“奶娘怎么把饭端这里来了，不是应该和姨娘一起吃？”

　　侯府没有嫡妻，老太太用膳又不爱让姨娘们在一旁伺候，因此每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姨娘跟着自己名下的哥儿娘子一起用饭就是。

　　原来四姑娘一直是从大厨房做着吃的，这一回生病，老太太就把四姑娘交给了三姨娘来养着，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只有奶娘带着也不放心，交给三姨娘也还算稳妥，丽娘这些日子除了在老太太房里用膳，就是跟着三姨娘一起。

　　今日齐氏把饭菜端进丽娘房里，其实是有一点不和府上规矩的。

　　倒是齐氏笑道：“看姑娘今儿精神不大好，奶娘陪着你在房里吃吧，好不好？”

　　丽娘愣了一下，乖巧的点了点头，刚刚睡醒，自然要再梳洗整理一番，收拾妥当了之后，才正襟危坐的端起饭碗。

　　虽然生母早逝，府上也没人理会丽娘，但好在齐氏有底子在，把个小小年纪的丽娘教养的也是进退有度，行进得宜。

　　别说丽娘才五岁，跟八岁的二姑娘比起来，倒是更有名门世家之女的风范。

　　就不用说一派天真烂漫的大姑娘了，眼看就要十岁了，反而比丽娘还小孩子气。也许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反正是怎么看都好。

　　齐氏没有再和丽娘提起上午的事情，用完了晚饭之后，主仆二人照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和往常在齐氏跟前的活泼开朗不同，今天的丽娘分外的沉默，齐氏当然知道丽娘是因为什么事儿，却并不说破，只是看着低头不语的丽娘走了两圈。

　　“姑娘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也不缠着奶娘讲故事了。”齐氏上前慈爱的抚弄着丽娘的发辫。

　　丽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着眼前的齐氏，摇摇头道：“不想听，外头有些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齐氏笑了笑道：“已经到了春天了，都说‘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的天气姑娘也会觉得冷吗？”

　　丽娘虽然已经在闺学里上起了课，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罢了，师傅对这个小小的庶女又怎么肯认真教，因此当说起“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候，丽娘抬起头表示不懂。

　　齐氏摸摸她的头道：“这是一句诗，姑娘以后，会学到的，意思就是春天的风吹到脸上也不会觉得寒冷，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在感叹春天的景色罢了。”

　　丽娘又低下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姑娘还小，心里虽然有事儿，却不晓得说出来。齐氏又不能像对待芙蓉一样单刀直入的问，只能旁敲侧击道：“姑娘今儿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难道是和几个姐姐拌嘴了不成？”

　　丽娘抬头看了看齐氏。齐氏侯府这四个小丫头，嘉娘不必说了，对每个人都很好，和和气气的，就算是受了欺负挨了骂都不知道还嘴的，哪里会和丽娘置气。

　　二姐薛容兰是继承了其母的霸道，再加上定国侯很是疼爱这个二女儿，俨然是一霸。不过也还是小小年纪，虽然嘴巴刻薄了一点，对待四姑娘也颇有几分看不上的意思。

　　但看不上也就懒得搭理，倒是没找过丽娘的茬儿。

　　三姐薛容悠就更别说了，丽娘养在三姨娘名下，就算和三姐没什么实质上的感情，可表面看起来薛容悠对丽娘还是一副十分照顾的样子。

　　这么惬意，哪里会和人拌嘴呢？丽娘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

　　丽娘几次三番想开口和齐氏说一说自己在园子里听到的话，张了几回嘴，最后，却又都咽了下去——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齐氏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丽娘，鼓励道：“姑娘有什么话，还要瞒着奶娘不成？”

　　丽娘听了齐氏的话，这才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姐姐待我都很好，尤其是大姐姐，对我很是照顾，奶娘不要担心了，今日……只是有些累了。”

　　这孩子，懂事的教人心疼。别人就不说了，单看眼前几个姐姐，在四五岁的时候，谁不是捧在手心里，哪怕有一点不顺心的都要闹的侯府天翻地覆，唯独这位四姑娘，受了委屈，在最亲近的人跟前也不肯说一说。

　　齐氏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只是在背地里听了两句话，和从前实质上的委屈比起来，倒显得不算什么了，齐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丽娘不想说，齐氏也就随她去了，时间久了小姑娘也会渐渐淡忘的吧。

　　可齐氏想错了，丽娘才多大点儿，有事情憋在心里，又是这样一个懂事的性子，越是年纪小的人反而越容易钻牛角尖。

　　终于——眼看着丽娘闷闷不乐了几天，又病倒了。

　　这回病的倒不是很严重，只是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从三月直病到了四月底，还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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