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燃烧的伊斯特尔河(三)
格罗.埃尔诺伯爵正枯坐在他那间奢华的办公室里,房间里没开灯,办公桌上摆着一瓶打开的白兰地,酒杯里却是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也不看酒瓶和酒杯,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落地窗。窗外燃烧的火柱和爆炸的闪光不时照亮他那张死人一样的惨白脸孔,每一次爆炸,脸颊的肌肉就一阵抽搐。
局面已经彻底失控,下午还耀武扬威的站在窗前欣赏人群被排枪打到,如同看死狗一样看着学生在地上流干鲜血而死,为此还破天荒的痛饮一杯白兰地的副总督。此刻正计算他人生的倒计时,用不了多久,那些暴民就会冲进总督府,以他白天的做派来收拾他。
2小时之前还在这间房间里信誓旦旦对他保证“天亮之前恢复秩序”的彼得.加博尔将军,现在也已经看不见踪影,和阿弗欧总部大楼之间的联系也在15分钟前,随着通讯宝石传出一阵枪响而终结。现在眺望窗外伊斯特尔河畔链子桥广场旁的国保部大楼,已经看不见抵抗的枪炮闪光,只见冲天的火柱从大楼的每一扇窗户和缝隙中冒出。火光中偶尔闪现几个被绞死的尸体黑影,颈部位置别别扭扭,看上去不像尸体,到像是模拟人像。不知哪一具属于加博尔,抑或这个狡猾残忍的阿弗欧头子已经见势不妙,抛下副总督和无数手下提前溜走了?格罗不愿继续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他抓住了酒瓶,慢慢倾斜过来,看着白兰地一点点注满酒杯。
伯爵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尽管他是个五角级魔法师,可靠着总督府里剩下那点毫无斗志的残兵和自己的魔法,想要从数万暴民和叛军的天罗地网中脱身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面对不能改变的命运,适时的放纵一下又如何?把自己灌醉又如何?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之类的问题,副总督根本不愿去想,想想只会让他痛骂自己的愚蠢,自己怎么就相信了加博尔那个白痴的保证,放心大胆的做了那番通告。
在发表演讲前5天,海瑙将军带着城中的占领军主力前往塞克勒福尔德地区,那里的贵金属矿区发生了罢工和暴动。工人占领了矿井和存放金银的仓库,要求改善待遇、实现小时工作制,如果不答应,他们就要放水淹掉矿井。想要保住这个王冠领最大的贵金属出产地,除了抢劫、抓人、拷问之外一无所长的保安部队是指望不上的,誓死拒绝妥协的海瑙将军不得不带着最精锐的布达城驻军亲自上阵。拉科西总督也恰巧在这时被紧急召回国内接受调查。守卫这座城市的除了阿弗欧保安部队、治安骑士,两个团的王冠领本地军队之外,就只有包括副总督在内的一大群文官了,正是布达城守备最为空虚的时候。
照理说在这种时候,是不应该去做刺激民众的事情的,但一来副总督被可能成为替罪羊的可怕前景折磨着,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焦虑之中。二来那个该死的彼得.加博尔向他起誓,说区区几个暴民,保安部队完全能够应付。如果副总督在这里对这群不知好歹的愚民低头,那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认为政府软弱可欺,接下来会提出更多苛刻的要求,甚至爬到老爷们的头上拉屎撒尿。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情形,必须用行动给他们提个醒,这个王冠领、这个世界到底是谁说了算。
鬼迷心窍之下,格罗发表了那通演说,保安部队也像加博尔说的那样,将聚集到总督府前的暴民都驱散了。副总督高高兴兴的破了酒戒来庆祝,可高兴劲还没持续到格罗伯爵爬上床铺,将这股激动之情变成梦乡里的勋章和犒赏,整个局势就开始急转直下,如同暴风海啸一样的灾难朝整个占领当局碾压了过来。
晚上7时许,暴民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在洪水一样的突然袭击面前,据守交通枢纽的保安部队简直是一触即溃。暴乱发生不到半小时,连接伊斯特尔河两岸的大桥全部落入叛乱分子的手中,布置在主干道上的街垒据点也有超过半数被端掉。驻守在布达城里的保安部队完全被分割开来,只能困守在强化过防御能力的重点区域里做困兽之斗。
到了这个时候,那个白痴加博尔还在向他保证,说保安部队智勇双全、英勇无双,足以坚持到海瑙将军回来,甚至有机会对暴民发动反击,在将军大人凯旋归来之时,布达城已经重新恢复秩序。而格罗伯爵居然又一次相信了他,命令治安骑士和布达城外接受加博尔的指挥,迅速对暴民展开弹压。
现在想来那真是格罗迄今所犯错误之中最严重的一个,如果几个小时前的自己站在眼前,格罗一定会毫不犹豫掐死他。
就像所有对伪军的战斗力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太君”们一样,格罗伯爵切身体会了一把皇军看皇协军作战,美帝看南韩、南越、伊拉克、阿富汗的伪军们作战时的心情,充分领教了什么叫“朽木不可雕”、“烂泥巴扶不上墙”。太君们被伪军坑爹坑到死时,心情是怎么样的,格罗算是彻底明白了。
实际上格罗伯爵还没看到更猛的,伊拉克政府军装甲师被ISIS游击队步兵歼灭,其装备的蓝星21世纪初最先进的M1主战坦克、M113装甲车、强化型悍马等装甲车辆被打爆扑街的雄姿;乌克兰政府军的步兵、空降兵、特种兵、装甲兵轮流被东乌民兵各种吊打的情景才算是二鬼子伪军们战斗力的最佳写照。相比之下,保安部队虽不像日裔美国人部队和参加南斯拉夫游击队的意大利面条那么神勇,但也算打得有模有样了。面对起义者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凭借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以及街道无法施展的特性,阿弗欧总部大楼、广播中心等核心据点成功的打退了多次进攻,保住了阵地。
然而,就在形式有那么点起色的时候,保安部队关键时刻喜欢犯二的老毛病以及普通王冠领部队和保安部队的矛盾再次将局势推向深渊。午夜9时左右,驻扎在城外的王冠领步兵团入城,打头的一个营率先赶到广播中心,目睹了起义者和保安部队交火的场面。在群众情绪和“王冠领人不打王冠领人”的口号感染下,指挥这支部队的少校骑在马上喊话,说他也是王冠领人,绝不会下达向同胞随意开枪的命令。就在此时,至少有10支以上的步枪对这位少校开火,子弹全部来自广播中心。
或许里面的保安部队已经杀红了眼,或者他们担心这些正规军人倒向起义者,或者他们只是想给那些傻大兵一个警告,但这个动作无疑是极其愚蠢的,引发的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在场的士兵大多是从农村抓来的年轻农民,他们在家乡时就了解保安部队的残暴以及征粮队的横征暴敛,此刻目睹保安部队杀死了自己的长官,没有任何犹豫,所有枪口立即调转方向,对准广播中心开枪。
治安骑士指挥官科帕奇.山多尔骑士此时也带着100多治安骑士前来支援,当他们到达广播中心附近时,居然也遭到了被硝烟熏昏脑袋的保安部队猛烈攻击。于是围攻广播中心的起义者又增加了100多名生力军。
军队、治安骑士和保安部队之间宿怨极深,海瑙和拉科西最相信的部队除了占领军就是保安部队。保安部队待遇优厚,权利也很大,甚至可以决定本地军队军官的生死。一个保安部队的少尉居然可以当着上千士兵的脸抽一位上校耳光。无数军官和治安骑士做梦都想和保安部队干上一架,如果不是军队和治安骑士们还保持着基本的服从和纪律,他们早就这么干了。眼下既然已经翻脸,大家再也没什么顾忌,尽情用手里的枪炮去和保安部队拉清单算旧账了。
随着军队和治安骑士的加入,战斗变得更加野蛮残酷,到了9时40分左右,数量上占多数,且极度亢奋的进攻者在坍塌的广播中心东北角废墟里和保安部队打起了白刃战,十分钟后守军再也支撑不住,群众陆续杀入大楼,最后有300多人放下武器投降。不过愤怒的人们没有给他们活路,所有俘虏被命令面向枪毙排成一列,然后挨个被匕首割断喉管后倒吊在广播中心外的大树上。
在大楼陷落前的最后时刻,守军曾连续半小时发出照明术式,黄色的闪光连河对岸的佩斯城都能看见。这是表示状况危急,呼唤援军的信号,他们一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祈祷援军的到来,但最终没能盼来一个援兵。因为他们的老巢阿弗欧总部大楼此刻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和围攻广播中心不同,为了拔掉这个保安部队的指挥枢纽以及罪恶的象征,起义者一开始就投入了核心精锐驻扎在基利安兵营的1000多名工兵。这些工兵接受专门的城市战斗训练,很清楚如何才能多快好省的拆房子,手头也有充足的弹药。这里面除了从军火库里抢夺来的部分外,还有不少是从佩斯城的维什曼弗雷德兵工厂和切佩尔岛上的兰帕尔特兵工厂里的仓库搬来的。这两家兵工厂是王太子投入资金,从海军铸炮厂重金挖来铸炮工程师,亲自选址督造建设起来的宝贝疙瘩,在最近才刚刚开始正式运营,其生产的第一批步枪大炮上还仔细刻上纪念铭记和王太子的头像,即将准备运往北方前线。谁都没想到,这些枪炮第一次发出怒吼的地方居然是布达城,其宣泄火力的对象居然是王太子麾下的统治机构,让人不禁感叹命运对某些人的嘲弄。
除了这些正规工厂生产的武器外,起义者还从特殊渠道弄到了15门被称为“飞雷”的特殊火炮。这种形似水缸,发射炸药包的奇怪火炮一经使用便广受好评,虽然精度和射程有点问题,可比起6磅小炮发射的实心弹和霰弹,10公斤重的圆盘型炸药包的威力要大出好几个等级。遇上难攻不落的据点,起义军只要发射几发炸药包,工事里基本就没有活人了。随着这种开挂一样的攻坚兵器迅速拔除外围据点,守军的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到晚上11时左右,随着最后几个据点飞到空中,阿弗欧总部大楼也沦陷了。
阿弗欧成员们再也没了往日的耀武扬威,那些侥幸还没落入起义者手里的保安部队、特务密探们争分夺秒的脱下身上的制服,换上治安骑士制服或便服,用最快的速度躲藏起来。一旦被人发现,或辨认出来,等待他们的最好结局是像狗一样被人毒打一顿,然后将绞索套上脖子。但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少之又少,更多是被愤怒的群众死刑处死之后挂起来。像奥斯陶洛什.亚诺什上校就是不走运的那一类,在遭到毒打后,这位国保局上校被拖到埃尔凯尔剧院附近,用铁丝捆着腿倒吊在树上吊死。在他边上挂着保普.约瑟夫上校的尸体,尸体上满是刀扎毒打的痕迹,胸膛被打开,心脏被扔在地上……几小时内,数百具死于私刑的尸体挂满布达城的路灯、阳台和大树,在弥漫硝烟和血腥味的夏日晚风中摇晃。
布达市民们欢呼着,金色鸢尾花旗帜纷纷跌落地面,被践踏蹂躏。工人们开始将缆绳套上王太子铜像的脖子,试图用驼兽将这尊25公尺高、重数百吨的塑像推到,但没能成功。最后在魔法师士官用火焰术式烧熔塑像的腿部,随后再度套上缆绳去拉,塑像在人们的呐喊中应声倒地。起义者们挥舞着红白绿三色旗,大家又七手八脚将塑像肢解,王太子的脑袋被割下丢在一旁,情绪激动的学生在上面写上“厕所”、“便器”的字样。
谁都没留意到,王太子那双高筒军靴牢牢留在基座上,这隐隐预示着别的意义。
格罗端着酒杯漫步到窗前,火光照耀下,挂在树上的尸体来回晃荡,攻下各处要点的暴民正不断朝总督府涌来。枪声和爆炸越来越密集,士兵们已经将一切能找到的东西都拿去构筑工事了,面对叛军的火炮和炸弹,几块门板和碎砖烂瓦搭起来的掩体根本不会起到保护作用,甚至连心理安慰的效果都没有。
“最后的抵抗了吗……”
仰脖将杯子里的白兰地饮干,伯爵的嘴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容。
以他五角级魔法师的实力,要从这里脱身并不是什么难事,在阿弗欧总部大楼陷落时,靠着卫队的力量出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就算逃出去,哪里又是他的容身之地呢?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一定要有人对此负责才行。海瑙将军还可能用镇压暴乱来抵消罪责,保住他的臭头,可他和拉科西总督却是一点指望都没有,注定会被拉去背黑锅,弄不好还会祸及家族。与其带着“怯懦逃亡”的名声,将家族一道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如最后来个轰轰烈烈的结束,让那“耻辱的末路”远离他的家人。
枪声渐渐稀疏下去,纷乱的脚步不断逼近,伯爵惨然一笑,将酒瓶随手一扔,聚集起来的玛那构筑出术式回路,拳头大小的银白色几何图案落入伯爵脚边,嵌入早已处于待机状态的大规模术式回路群,银色闪光的闪烁速度越来越快
“该死的牲口。”
伯爵小声嘟囔着,将整个总督府化为灰烬的爆炸吞没了他和破门而入的起义军,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过后,巍峨的总督府已经不见了踪影,无数碎石如同流星火雨般朝人群砸下。一面燃烧的金色鸢尾花旗帜在废墟上空飞舞,宛如一只在夜空中翩翩起舞的艳丽蝴蝶,不消一刻虚幻的美景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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