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控
神态，肢体，语气，情绪波动，顾楚兮极致地演绎着他拟定好的角色。
舞台上痴狂的戏疯子，对他扮演的人设倾尽所有感情，渲染了周围的环境氛围。
无一例外，都堪称能本色出演的各种角色。
顾楚兮非科班出身，四年的演戏历程，他的演技就磨练地如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分不清了真与假，镜头前与真实的自我。
她敏感地构想出一幅画面。
情境式的话剧表演，恍若精分的现场。
他会不会，有一天，入戏太深，在生活中失控。
顾楚兮花了一分钟出戏，脸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低头解释道：“哦，我前些日子接到这款手游npc的代言。
今天遇到这个心理扭曲的变态，就顺手问了GM要他的身份证信息。
他们给我的名字，我在网上一查，就发现了他是公安备案的，一个取保候审的买学历、挪用公款的会计。”
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在以暴制暴，抵制乌烟瘴气、不良的游戏环境。
“你还真厉害。”
陆水月往后退了退，死鱼眼被关进冷藏室，结上冰渣。
顾楚兮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腹黑狡黠地笑了笑。
“我厉害的地方...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视线转向头顶的吊灯，光线诡异，眨了一下右眼，她又闭上眼睛。
顷刻睁开，语气带着淡淡的雀跃。
“顾楚兮，你现在岂不是成了我们区最大的‘拖’了？”
游戏的分区很多，而且每隔几天，就会上线一个新区。
为刺激新老玩家充值消费，每个区，游戏的开发商都会固定安插，几个内部工作人员的账号。
排名靠前，洗装、出装运气爆棚，分分钟让你见识，什么是脱离非洲、常驻欧洲的本事。
“没有，对方是承诺给我注册一个账号，但被我拒绝了，我可不想做刺激别人消费的仇恨对象。
让客服把你的游戏账号上一次装评MVP，就当抵消他们盛情难却的美意了。”
他可真的是思虑周全。
可是，花不到两个小时就能洗出逆天的装备、法宝、灵兽。
怎么能不让热闹看完后，无聊的观众起疑？
“顾楚兮，我们俩改个ID吧？”
顶着这两个引人注目的称号，还怎么装小透明。
陆水月突然说道。
顾楚兮看着她，眼神顿了顿，随即答应。
“好，改什么？”
“诗意一点的。”
他思索地望向书架。
从漫画、玄幻小说转到天文地质科普书籍、黏土雕刻手工艺丛书，最后落到历史典籍古诗词。
“诗意的啊，我想想......楚辞怎么样？
“挺好的，我就叫......”
陆水月垂下眼帘，像记起某个人名字似的说道——“故梦”。
“顾梦？”
顾楚兮重复着这两个字，喃喃低语。
半晌，开心地乐了，“冠以吾姓，不错。”
舆论的利剑总是这样，那样。
不知道哪一秒，就疯狂地刺入无辜的心脏。
第二天，陆水月登陆游戏，就改了她和顾楚兮的ID。
随后卸掉两人的装备，退出“养老”帮会。
虽然，这么做显得很刻意，令人怀疑。
但半个月不上线之后，就已经没人记得他们是谁了。
毕竟，群体的记忆只有七天。
人很多时候，是不愿意相信真相的，因为他们觉得事实无趣。
如果顾楚兮直接说他们现实中就是情侣。
那么，很可能又会被恶意地推测，做实他们“奸夫yin妇”的“事实”。
就算张着一身的嘴，也辩解不清。
陆水月伏案桌面，用钢笔书写白纸。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腐朽的大脑、灵魂。
纳cui拒绝思想的平庸之恶。
群体犯罪的动机，通常来自强烈的暗示。
参与犯罪的个体，在事后会坚信自己是在履行一项义务。
沉默的螺旋下，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无辜者。
......
飞机上，陆水月玩了一会游戏，便觉得索然无味。
曾经他们神往的江湖啊，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身铜臭味，没有rmb就别想生存的阶级。
除了看风景挂机，娱乐至死的消遣社交运作模式，代替了原本就稀缺的战斗场景。
开发商的初心已经泯灭，老区的玩家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些骨灰级。
情怀消费殆尽，不甘心的，只是曾经为它充值几个月工资、乃至全部存款的一身装备。
但无处不在的、攀比的欲望，只会让炫富的人越陷越深，栽在轮回的、控制不住的因果里。
为了虚荣，乃至犯罪、杀人，最终杀了自己。
三年前，和顾楚兮曾情定江湖的游戏。
现在，也到了说最后再也不见的时候。
她不愿再为虚无氪金，那里也不是真正的江湖。
陆水月心情沉重地卸载了客户端，合上ipad。
前方的过道，迎面走来推着餐车的空姐。
她自觉地借口去了洗手间补妆。
在镜子前摆弄沉甸甸的发箍，惊叹米妮的蝴蝶结实在太可爱了。
忽然间听到空姐惊讶兴奋的叫声，她怀着不好的预感回过头。
顾楚兮已经被他的粉丝认出来了。
“你你你，你是顾楚兮吧？！我是你的粉丝诶！”
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优雅空姐，见了爱豆，瞬间变成只会“啊啊啊”的迷妹。
鸭舌帽、平光眼镜、黑色口罩，原以为伪装地很严实的顾楚兮，一脸措不及防。
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好...能合张影吗？”
空姐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举起手机。
顾楚兮立马抬起了手，礼貌地打住。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这次拍戏的行程不能曝光。这样，我给你签个名，你看行不行？”
默默地放回手机，空姐点头如捣蒜，拿出随身的小本和笔。
笔尖在纸上流动出隽秀的字迹。
“不好意思，我刚才见到您真人着实太激动了。您看看菜单，需要些什么。”
顾楚兮略略翻了几页纸，点了一份西餐和港式套餐。
抿着嘴唇，颤巍巍地把册子递回给空姐，生怕别人把他给吃了的样子。
一脸花痴的空姐这时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唐突，不好意思地摩挲着手里的菜单。
少顷，将心中深藏的一番话一口气说出。
“顾老师，我是你超话里的头牌粉丝，希望你以后接的好戏越来越多，剧越来越火，‘星系’永相随！”
然后，娇羞地一溜烟跑开。
懵圈的顾楚兮，半天后低头笑了笑。
返回送餐时，换了一个空姐。
她态度谦和地将餐具食物摆桌好，就离开了。
人前脚刚走，陆水月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折回。
餐桌板上摆放的是她喜欢的牛排和中餐。
还有一杯......赠送的香槟，杯脚压着一张卡片。
陆水月没有动它，看来应该是他的粉丝送的。
食之无味的飞机餐，她放下勺子，眨了一下右眼。
喝了一口椰汁，说道，“看起来应该是你的老粉。”
“为什么？”顾楚兮饶有兴致地问道。
“第一，她喊你的不是哥哥，而是顾老师。
第二，作为一个粉丝，希望的是剧火，而不是你的人越来越火，不是真正懂你的真爱粉那是什么？”
睿智的眼神，信手拈来地深刻的解读。
高傲自信的表情一闪而过，是她。
“有道理。”
顾楚兮眯着眼睛，低下头，叉了一块玻璃盏中的水果，递到她嘴边。
陆水月突然眼前一阵发晕，接过叉子，3秒又恢复了正常。
他藏在暗处的手，潜意识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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