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柔影
【月影随行，寂静的圆月之下稀稀落落的叶声沙沙作响，这里的古树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自从公元1785年萨麦尔的羽翼在这片土地上挥过后，就再无生机可言，但好在千年的古树并不是那么脆弱不堪，它们万条树根扎根在这片魔法的领域之下，连人类都不曾察觉，蕴含的木元素在璀璨星河和烈阳交替下孕育生长，直到数百年后才得以焕然一新。
公元2058年。
焦虑不安的年轻男人在古树屋外来回走动，一刻也不停歇，脚印都嵌入土壤中好几寸了，好像都形成了一条路似的。
古树屋的枝干交错相接，环屋绕林，巨大的枝干上布满了绿色的条纹，周围落叶飒飒，还隐约听得到飞叶虫的声音。
年轻男人抓耳挠腮，他很想点根烟，可在周围树木旁的他不得不放弃了这念头。
忽然，屋中传来了一丝动静，他猛地隔着百叶窗朝屋内瞅去，但屋内的人影忙上忙下，根本就没有停歇下来。
“生了生了！是个女孩！”年轻男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兴奋得差跳了起来，他眼神锃亮，浑身战栗着，但很快又调整好紧张的呼吸声。
一位修长身材的精灵女人抱着用魔法树叶制成的吊篮走了出来，她脸上写满了欢喜，蹙眉往上挑去，“母女平安，快看，她睡得多香。”
年轻男人惊喜地睁开迷离的双眼，正准备伸手去抚摸篮中的小精灵，但又止住了动作，双手急促的在皮衣两侧擦去，恨不得把所有灰尘一抹而净，接着伸向了吊篮，轻嫩的脸颊如柔软的珍珠，小精灵眯着朦胧的双眼，稀疏的黄发像青青小草般在夜风中浮动，小手抱在胸前，此时她睡得正香。
年轻男人想起了为他生下这小生命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接着，他赶忙跑进屋中，年轻的精灵女人稳稳地躺在柔软的棉被褥上，他略过吊在屋中的蓝色光束走到女人身边，露出幸福的笑容。
“你还好吗？”年轻男人温柔地牵着精灵女人的手。
精灵女人有点疲惫，浅浅一笑，“嗯，我很好的，看到我们的小宝贝了吗？”
“她就是我的小天使，而你，是我的一生的天使。”年轻的男人轻轻地吻过妻子的手背。
泛着彩光的精灵球拥抱在古树旁，微微地上下悦动着，把森林照亮的宛如仙境。】
羿颜明紧靠在欣雯兮的身旁坐立难安，他有点紧张，不时瞟过欣雯兮白暂的肩颈。
“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事吗？”欣雯兮幽幽的说道。
欣雯兮从见到羿颜明身上的伤恢复程度就明白了，这个男孩并不普通，历经很多事情才会连见到混血种都如此平静吧。
此时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如此的熟悉，这房间过去的时光里，总是和哥哥一起在月光下沉吟着心愿，那个时候精灵们生活得还很安逸，倘若时间从不会流逝般，可现在却充斥着幽怨。
羿颜明听到她的话，呆了会儿，缓缓地侧过头去。
人类与精灵的混血，欣雯兮浑身的气息就如同自然的轻风，这让羿颜明突然想起了上“圣经历史课”时坐在他前面的女生，他暗恋的女生，她们隐约有着几分相似。虽然羿颜明没有见过精灵，可他能想象到纯种精灵女子的娇美身姿和柔顺长发，混血的精灵看上去确实有着人类的几分特征，至少双耳不像纯精灵那么尖岭。
“还真被你说对了。”羿颜明舔了舔嘴唇，嘴角撇了过去。
欣雯兮的手搭在双膝上，并拢着修长的腿，眼神停滞在了月光下，“小的时候，和哥哥一起狩猎，调皮的我总是在森林中玩到很晚，玩着躲迷藏的游戏，哥哥还是可以在草堆里发现睡熟的我，晚上的时候就一起躺在吊屋上仰望星空。”
羿颜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叙旧吓到了，好像每个人一生中都有那么一个值得留恋的人，即便他可能已经不在了，也许在一个相似的夜晚，你回忆起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光里，不免有些怀念。
“狩猎......吊屋？”羿颜明回味着欣雯兮说得话。
“嗯，不过你当然没有这种经历啦，从小我没有接触过人类，除了我父亲。”欣雯兮长吁了口气，侧脸上月光倒映着嘴角的一丝笑容。
羿颜明望着这个女孩，他从小到大好像也没有接触过那些超自然事物，总以为他们离得遥远，但经历的时候却害怕的要命，脑海中浮过寒芒下的黑色爪牙和冰冷威严的声音，还有鲜血淋漓的尸体，他就打了个寒战，可似乎经历过后他反而更加镇静，成长了许多。
“其实那些经历，也是被逼迫的......”羿颜明淡淡的说道，视线没有离开欣雯兮。
“说来听听？”欣雯兮凑到羿颜明面前，垂下的V字领中着实露出了欣雯兮的胸部的线条。
羿颜明咧着嘴，笑了笑，“说了也没人会信吧。”
“说出来嘛，指不定本小姐我就信了。”欣雯兮撅了撅嘴，棕色双眸闪烁着光。
羿颜明刚想说出口，哽咽了会儿，还是把字咽了下去，“还是说说为什么你的奶奶那么年轻吧。”
欣雯兮愣了下，“啊？她不是我奶奶啦，我们只是都这么叫她奶奶。”
羿颜明曾经读过有关精灵的书籍，“奶奶”称呼也就是对于年迈有学问且没声望地位的精灵女子统称。他那个时候还在上初中，用存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办了张借书卡；人类发展迅速之极，更新换代实在太快了，人类意识到实体书籍的保存价值后，便开始更加爱惜这些古董们，图书馆这种地方也不是一般人有能力借到书的，特别是22世纪以来有关超自然的知识，网络上面亦然搜索不到这类相关信息，即便是有关的舆论，也是键盘侠们的自娱自乐，然而，想了解这类书籍，需要专门办一张借书卡，一张白卡。还需满足一定条件，首先就是要达到法定成年岁数，其次文化部门会录入你的个人信息，再就是昂贵的价格，对一般平民老百姓来说这张卡足足相当于一年的工资。但因为羿颜明的父亲是历史考古学家，所以这方面的权利较为特殊，他可以未满18岁就优先办理，并且享受一折优惠，这也算是对古历史的一种尊敬吧，毕竟历史不会因为人类知识体系而改变。
“我真正的奶奶是人类。”欣雯兮面无表情。
羿颜明摸了摸后脑勺，没有继续问下去，“你的那位奶奶好年轻。”
“精灵的寿命相当于人类的三倍，人类平均年龄100岁，而我们是300岁。”欣雯兮有点自豪的说道。
欣雯兮又抹了抹嘴角，“不过，像我们混血一般活不到成年的，也就是精灵的48岁。”
月光透过窗帘，好似轻纱，整个房间都被月光照亮了。
“那你说的18岁是指......”羿颜明脸上满是疑惑。
“我是个例外。”欣雯兮低声喃喃道。
羿颜明怔住了，他仿佛看到了手持黑狼手枪的男人，那个在烈火中与他战斗的男人，那个时候的他完全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那是个怪胎般的男孩。
“我哥哥也是个例外。”欣雯兮接着说道。
“那他......现在......”羿颜明还是止不住好奇心问了下去。
“萨麦尔......”欣雯兮说到这三个字眼的时候，羿颜明隐约感受到了女孩积累已久的仇恨气息。
羿颜明侧过头谨慎地问道，“萨麦尔是谁？”
“堕落的天使，地狱的恶魔，他所到之处都成为了荒芜。”欣雯兮撇过头去，避开羿颜明的视线，蹙眉紧锁。
这是羿颜明第一次听到堕落天使，100年前，这些对前人来说还只是存在于宗教、文学、电影或是书籍中，而100年过后，人类逐渐意识到了他们的存在，不管从肉体还是精神都比人类更加强大的存在，或许超自然早就存在了，只不过人们一直避开不愿意擦亮眼睛罢了。而他也发现了原来这一切都如此之近，那些认知就像蛆般爬满在人类的尸体上，毫无违和感。
他沉默了许久。
“我在海边救你的时候，感觉到了你体内的气息。”欣雯兮打破沉寂，眼神略过一丝忧郁。
羿颜明愣了半晌，混血精灵人类还真的不容小觑，“什么意思？”
“不稳定的炽热感吧。”欣雯兮挥了挥手，手中的绿光如花苞般绽放。
羿颜明注视着绿光，绿光渐隐渐形。
“这是木元素？”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救你的原因，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与众不同。”欣雯兮握住了手中的花苞，光灭了。
“每个人都与众不同吧......”其实，此时的羿颜明觉得欣雯兮才是独一无二的，她不像苏雨璐那样，有着高高在上的女神感和杀死生命时的平静，也不像暗恋的女生那样遥不可及，而是和她交流时潜移默化的认同感却比任何人都强烈，女孩忧郁的眼神全然不像白天那样活泼，她有着属于自己的苦衷，但男孩又和她那么的相似，并不是像邵宏般在困境面前态度的相似，更是一种默契与互补。
即便他跟曹禄和苏雨璐有着同样的理想，可是面对选择时，却总隔着一道墙，那道墙就像二战时的柏林墙，当时意识形态不同终究隔断了东德与西德，而他们在寝室遇难时，看似镇静的他却与曹禄大不相同，被苏雨璐救下后，曹禄拍着胸膛抬起头的那刻，他们了然注定分道扬镳。
人活着就是在找寻着同类。
这个女孩在提起哥哥被迫害的神情时，那股被抑制住的勇敢奋不顾身的力量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强烈。
“好啦！该睡觉啦！”欣雯兮轻轻地从床边站了起来，“跟羿颜明交流很自在呢，哼！转移话题也不赖。”
羿颜明没想到借奶奶之名转移话题居然被欣雯兮识破了！他尴尬地低下头，略有羞涩，不过很快又抬起头仰望着欣雯兮，眼眉底下的月光在她棕色双眸中泛起了涟漪。
女孩依旧光着脚，轻盈地走到木门外，又停下了脚步，“谢谢你，晚安。”
月光轻柔地安抚在花木雕的床沿边，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的笑过了，影子在木秀地板上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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