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六、剑舞华殇（14）

　　那股飓风之狂烈，几乎将整座沙丘由底端拔起，而当庞大而沉重的沙丘被卷扬在半空中，亦如一座小山般横移而来。

　　出自于求存的本能，肖凡飞身而起，远远躲开，本体绕着这束看似极为骇人的龙卷风，径往此前所看到的春怀楼所在位置扑去，纵以龙卷风移动之快，却也追不上他的移动速度。

　　然而刚刚还热闹非常的巨人临时搭建的聚居地，却早已空无一人，所有貌似ＮＰＣ的人族，肯定是通过某项传送技能，悄然远离这处极为凶险的所在。

　　而冲天而起且极速移动的龙卷风，正自逐渐弥漫开来，席卷更大区域的飞沙，将无数坟起的沙丘包揽其中，仿佛由一只无形的巨手，通过滔天的沙尘呈现出模糊的景象，既握持摇摆，又飘忽不定，但其规模和破坏力正在高速增强，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肖凡始终躲得远远的，但心下却生出奇异的直觉，这玩意根本躲不开！

　　随之仿佛心灵之眼洞开，他忽然间觉悟到，自己是能以量子态融入万物的，小小一场荒漠深处的龙卷风，哪怕气势足以波及千里之恢宏，自己照样可以毫发无伤地瞬息万里，移步宁静安全的区域。

　　于是下一刻，仿佛天地遭到了多次折叠，且是把时间与空间充分纳入其中，因为肖凡清晰辨别出，时间就于这一刻骤然停止了，一种光线凝化的圆满拟态情形出现了。

　　他只身纳入了那个光芒四射的圈形物之中，在辉煌的光线普洒星河，其最耀眼处，肖凡的本体已然不复存在，仅余一双灵魂深处的心灵之眼，正悄然打量着这个遭到无数次折叠的时空。

　　这个时空犹如混沌初开的宇宙，而并非荒原或海洋笼罩的新生的位面星辰，那是绝对零度的寥远空间，静悄悄的，黑沉沉的，纵然极目远眺，也看不到任何一颗眨巴着眼睛的星星。

　　仅能通过意识海的探测机制，约略得知，当前置身的所在，是相当于一百个银河系那般恢宏无垠的空域所在，通俗地看法，这便是吞噬万物、吸纳光线及令时间为之停摆的黑洞，是个拥有超量物质的巨大的黑洞！

　　肖凡心下不无揣测，这很可能是自己位面流浪之途的最后一站，轮回的宿命到了此地，在无尽的生命苦旅中，应当可由此地摆脱开那一切折磨。

　　他当前的状态已无本体的存在，而是一束完整保留智能化的意识波段，猜测类似于构成姬青青的那组电波，喜怒哀乐愁这五感，酸甜苦辣咸这五味，皆由电波构建出记忆体，喜忧无常的情绪，变化万端的取舍抉择，诸如此类矛盾人格的构建，皆来自于复杂而奇妙的人类记忆。

　　其实姬青青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只是她以一种普通人类难以理解的形态出现了。

　　直到此时，肖凡身临其境，方能理解到这一点。而他本人无论强大到如何地步，半神之躯也好，具有主宰万千位面宇宙运转的神力也罢，在普通人类的眼中，想必也不过是个惊世骇俗的怪物而已。

　　尤其令肖凡心生怅惘的是，自己所钟情的女子，挚爱的家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至今也不知如何寻获，更不知能否回归基准位面，这一切在多次轮回的苦旅中，已变得更加飘缈，更加不敢指望。

　　那么摆脱了这座黑洞之后呢？会去往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肖凡化身量子态，融入渺不可察又破坏力强韧尖锐的虚空乱流，以超光速戳力前行的途中，已能断定，这场物质本源的旅途，最终得以回归的绝非基准位面，而是那个神乎其神、诡异多变、至今一切仍惘然难解的三号位面！

　　心底骤然响起一个金玉相撞般的尖锐语声，明明不存在本体，仅为意识海的电子波段，且为小于原子体积亿倍的拟态形物质本源，肖凡却骤然感到胸腔部位如遭雷击，继而脑海里涛急浪涌，昏昏沉沉的，模糊的意识瞬间敞开，纳入了一段涨潮般的庞阔记忆流。

　　那里面除了无穷的血腥杀戮欲念，且有其身为魔虫之际的懵懂，于蒙昧状态下，居然径采雷霆之力纳为己用，由之壮大魔躯，统领位面，规整万千灵类的漫长时光。

　　“魔头！这数亿年的岁月，你当真是活到狗身上了！时至今日，你尚自不知悔悟吗？”

　　这个语声响彻天地，直有开天辟地之能，纯以巨响的声量波动，将看似静悄悄的空间乱流，搅得更加混乱不堪，无数股气流倒跌狂卷，由灵魂之眼中看来，仿佛空间乱流凝化成无数朵云团，翻腾不休。

　　肖凡忍不住失笑道：“如若你已悔悟，当不至于对我有这番说话，可见你辱我之语，于你本身同样见效。”

　　无垠空间里的语声沉默良久，终于又道：“于燕云大陆的万载之前，你已当自行授首，然而你执念太深，不堪教化，兀自在万千位面间搅风搅雨，为何迟迟不曾有明悟之念？”

　　“怎样才叫明悟？”肖凡朗声说话，其语声犹如利剑穿行在时空中，比诸那个敌对的声音丝毫不见势弱，“若然明悟之举便是自行了断，那你万万不要告诉我，你已有明悟！你这个小小的器灵，尚由我这魔头亲手构建，你这段意识之所以存在，皆有赖于我的恩赐，竟敢跟我口出妄言，当真不知好歹！”

　　深空中的语声又停了好一会儿，终化为一声天地初开般的叹息，说道：“你我非得一战方休吗？”

　　“不必，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我对你的行止绝不干涉，也请你无须祭出大义之名，来干涉我的取舍。”肖凡随口答道，这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深空中幽冥般不可见的墨色昏沉，此后便再未发一言。

　　而肖凡的量子态意识，抵达黑洞的晶壁所在之际，眼前豁然大亮，开朗的情绪还不在于阳光下万物恣意成长的生机盎然，而在于那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其白衣如雪，窈窕的身姿高挑而挺秀，眉目如画，尤其那双明亮美丽而透着坦诚的眸子，真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般。

　　那是何方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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