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你露腚了！

　　11月23日，退役老兵离队。

　　八天后的12月5日，新兵到位。

　　关于退役接新工作，部队有很多种说法。其中有一种说法是，新兵来之前，退役老兵必须走完。以免让一腔热血的新兵蛋子看见吊儿郎当、扒了军衔的老兵满营区晃荡，以免对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以杜绝他们纯净的思想被老兵们玷污。

　　但不管怎么说，朝气蓬勃的新兵，是注入一个团队的新鲜血液，是一支不可忽视的生力军，是人民军队一代接一代传承的未来继承者。无论怎么保护他们军旅的初级阶段都不为过。

　　只是侦察连除掉去带新兵的骨干们，全连包括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就剩下不到二十个人，站在南大门甬道上迎接新兵的时候，仍旧显得不像是一支正规军。

　　司令部说要尽量热闹一些，老马便让齐装满员的一班把锣啊、鼓啊、镲啊都搬了出来。“叮叮当当”“哐哐哐”地敲，完全没有节操和节奏。剩下的人就拉横幅，鼓掌，二十几个人混在师直迎新队伍当中，热闹地像是一个加强连。

　　毕竟中气足，嗓门大嘛。

　　第一辆满载新兵的军用卡车打着双闪驶入了南大门，警调连的哨兵端正行礼，在寒风中如同旗杆一般标准。掀开的车帘里，一张一张稚嫩的脸蛋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在锣鼓喧天，热烈的掌声中，他们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两侧迎接他们的老兵和那一棵一棵笔直的白杨树，嘴里正大声地唱着“团结就是力量”。

　　这让赵泽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和李昭们一起坐着汽车初到A师时的场景，他记得那时他看见那干涸的水渠边，连喂猪的炊事班都穿着白大褂子在那对着他们鼓掌。

　　于是赵泽便在人群中寻找，果然找到了司令部炊事班的身影。

　　他们仍然像往常一样，一身浆洗过的衣服，一顶略显油污的帽子，只差手里把着的三轮车龙头。

　　他们应该每年都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每年站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同一批人而已。就像侦察连，去年站在这里的人中，应当还有一班长赵喜发以及那三十多退役的老兵，但今年，早在八天前，他和那些老班长们站在卡车的后箱板上，一手拽着篷布杆子，一手使劲地挥舞着，一边抹泪一边和大家告别。

　　迎来送往，失去的是一代人，迎来的是另一代人。

　　赵泽不禁感慨，他第一次踏入A师南大门的时候，看见的人和他没来得及看见的人，他们在从前，在这师直大院中，在侦察连，在防化连，在通信营，在防空营，在炮兵指挥连，在汽车营，在修理营，在工兵营里，又是怎样度过这一年又一年的……

　　这情绪持续了许久，直到第二天在射击场上，李昭为他压上了三十发弹匣，递到他的面前。

　　“听我说！”

　　小马哥一巴掌扇在了赵泽的后脑勺上。赵泽从恍然中清醒了过来，钢盔“嗡嗡嗡”地震颤，耳边传来了清晰的枪声。

　　老广意识到赵泽的情绪不太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胸前的子弹带，“你什么情况？从昨天到今天，就一直懵逼！？”

　　赵泽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新兵来了，想得有点多。

　　小马哥确定赵泽没事，于是道：“四百米应用射击，实弹训练。我只提醒一次，不准枪口对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那边表哥打完了一轮，正在那休息，眼里巴巴地看着赵泽和老广，叹了口气。他一会还有班用机枪和迫击炮考核，这些天他扛着机枪和炮筒子在玩命，感觉离菜地班的弟兄们越来越远，老广虽然对他不再沉默，但有时候仍然会阴阳怪气，赵泽倒好说话，只是他和李昭成了一组，撇开了表哥，让表哥无形中变成了那个最孤单的人，显得有些落寞。

　　“最好成绩三分三十二秒！好好打！”小马哥举起了手里秒表，“开始！”

　　三人呈弓步蓄势待发，只等哨音一响，便提着枪冲向了四百米射击线。

　　在这个科目上，赵泽曾经输给了李昭。从那之后，菜地班就再也没打过一发实弹。他们在菜地苦练了近四个月的战术动作，持枪、击发姿势。老郭让他们端着枪摆造型，枪管下吊砖头让他们形成肌肉记忆。

　　李昭和其他人在弹药库里每天都在训练，但他们练的东西杂。而赵泽们一天一天地就是在戈壁滩上练战术，练毁了两身迷彩服。

　　赵泽们的长处在行进间的战术动作，以及长期夜训的瞄靶本能。虽然老郭走了快三个月，但对菜地班来说，这种本能并没有随着老郭的离开而离开。

　　“前方四百米，敌集群，歼灭！”

　　四百米外，五个全身靶立了起来。

　　赵泽率先冲到了射击线，一个卧姿匍匐，把自己丢在地上，利用前冲的惯性，整个人贴着地往前梭了近两米的距离，右手出枪，左手接枪，肩膀据枪一气呵成，李昭刚瞄准，就听见“当、当、当、当、当”五声清脆的枪响，赵泽打了三枪，老广打了两枪。

　　李昭抬头一看，远处的全身靶一个不剩，全部撂倒。

　　顿时心里一口凉气倒抽，太特么快了！

　　“走啊！”赵泽收枪，爬起来就往前冲，李昭一愣神的功夫，连老广都已经冲向了二百米射击线。

　　这其中两百米的开阔地上，设置了许多障碍，铁丝网、堑壕、雷区、三角堆。

　　“敌火侧袭！”

　　“铁丝网，破拆！”

　　“前方反坦克壕！”

　　三人依口令在其中盘亘跳跃，呈三角形的战斗队形接近二百米射击线。李昭率先到达射击地点，蹲在那抬枪便打，但赵泽紧随其后，老广最后一个赶到。

　　枪声顿时大作，三人用了几个短点射，放倒了两百米外的五个半身靶。李昭一边换弹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赵泽，赵泽据枪矮身，在一堆障碍中闪转腾挪，身轻如燕。

　　他放平身体，一个纵越飞过了两道铁丝网，落地时团身一个翻滚，据枪趴在了一座三角堆的侧面。远处的老广跟着他的脚步，双腿一收，在铁丝网上方飞了过去，超过了赵泽，往远处的壕沟里跳。

　　李昭收枪跟上，飞越铁丝网时，裤管却被一根尖棘挂住，“呲”一声剌开了一道口子，顿时感觉右腿灌风，凉飕飕的。李昭管不了那许多，用力一撕扯，拖着铁丝网跑了四五米才堪堪摆脱。他顺着通路往前超越赵泽，在老广的掩护下，抵达了下一个障碍。

　　赵泽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抵达了一百米卧姿射击线。

　　“你露腚了！”

　　“什么？”李昭“当”地一声开了一枪，但瞄准的时候被赵泽分了神，这一枪打了个脱靶。赵泽歪了歪嘴，李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半边屁股露在外面。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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